填坑吧祭司大人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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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位二公子,竟然是個殘疾,鳳歌原本一肚子的氣,忽然煙消云散了,雖然自己在深宮里,不能有半點行差踏錯,但是至少還是能走能跳,像他這樣,從未站起來,實在太可憐了。

“聽說,你是林知縣的親戚?”鳳安年問道。

鳳歌一怔,心想你才是我親戚。

見鳳歌沒有回答,鳳安年皺眉看著雷烈,手掌重重拍在輪椅的扶手之上:“雷烈,你敢騙我!”

站在門外的雷烈忙跪下了:“是林知縣親口所說,小人不敢欺瞞二公子。”

反正現在林翔宇不在面前,就算林翔宇就站在面前,他也不敢把實話說出來,除非他不想在這豐縣混了。

鳳歌也不想給林翔宇找太多麻煩,她笑笑:“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聽說二公子找我來是看文的?小女子很想看。”

雷烈松了一口氣,看來賭對了,這個小丫頭到底不是那種不懂眉眼高低的愣子,鳳安年揮揮手:“退下吧。”

他很高興的讓丫環拿出一本手抄書:“還請姑娘雅鑒。”

鳳歌翻開第一頁,都說字如其人,滿篇的字,纖細柔弱,還真符合這位鳳安年表哥的模樣,再看內容,滿篇的傷春悲秋,竟比自己這個女孩子更嬌柔幾分。

難怪不敢給那些老儒看。

她耐著性子將一整本翻完,腦中卻回憶起父皇看那些令他火大的奏折時,臉上不動聲色的模樣,父皇過的真苦啊。

到最后一篇翻完,鳳歌不由為自己鼓掌,居然沒有打呵欠,看來修養又進一步了,父皇一定會很驕傲。

“姑娘,覺得如何?”鳳安年故作不經意的問道,其實眼睛里滿滿的都是激動、期待,還有“夸我,快夸我。”

鳳歌實在不善于當著別人的面給潑冷水,只是笑道:“文中的情感細膩,感人肺腑,公子對閨中女兒的細心體貼在字里行間如春雨滋潤……”

還沒等她把宮女們曾經捧過她的話全部背完,門就被推開了,一位華美的婦人走進來,見了鳳歌,不由一愣:“你是誰?”

從這婦人的打扮來看,在王府里的地位應該不低,又直接闖入鳳安年的書房不用通報,論身份顯然是在鳳安年之上,在王府里,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身份。

沒錯,絕對是鳳安年的后媽。

果然,鳳安年身旁的丫環齊齊行禮:“拜見夫人。”

鳳歌不動聲色,夫人,那就還不是王妃了?若是正經封了妃,那就是她名義上的嬸嬸,依家禮見一見也沒什么,還只是個夫人,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

鳳安年雖站立不便,也點點頭,做為行禮:“見過夫人。”

只有鳳歌還是不動,夫人還沒說話,一旁的丫環呵斥道:“哪里來的野丫頭,見了夫人,還不下跪!”

鳳安年不知鳳歌在搞什么鬼,替她扯了個謊:“這位是京里來的玲瓏才女,聽聞她游歷天下,正巧住在林知縣府中,我才將她請了來,一同討論詩詞歌賦。”

以王爺庶子的身份,又是個殘疾,討論討論詩詞歌賦也無人可以指摘,鳳安年示意鳳歌趕緊行禮,鳳歌只當做沒看見。

她冷傲的看了那丫環一眼,又慢慢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著那夫人,夫人被她看的渾身發毛,皺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鳳歌嘴角微挑,雙眼盯著那夫人的脖子,又嘆道:“可惜,可惜。就差一點點。”

夫人被她說的一頭霧水,不知所以,鳳歌學著宮里小太監裝神弄鬼時候的樣子,有模有樣的掐指算著什么,嘴皮子還動個不停,依稀能聽見“歸妹、火天大有”,夫人看著鳳安年:“她在做什么?”

鳳安年低聲說:“這是六十四卦里的,玲瓏才女這是在為夫人算卦。”

“夫人,請借一步說話。”鳳歌神叨叨的將夫人請到屋外,一雙眼睛看著夫人:“不瞞夫人,這側妃之位,只怕不容易。”

“休要胡說,我從來不曾想過這些!”夫人的眼神有些慌亂,嘴上卻不肯承認。

鳳歌笑笑:“那便算我小人之心了,但是,夫人,雖然您淡泊名利,無欲無求,可是別人看夫人,卻不是這樣。夫人最得王爺寵,任是誰都覺得,夫人被封為王妃是遲早的事。何況……”

她向左右看看,神秘的說:“夫人有喜了是不是?”

那夫人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笑:“正是。”

“夫人有子,得扎了多少人的眼?”

一通話說的夫人心驚不已,王府中的水有多深,她心里再清楚不過,鳳歌看起來年紀并不大,看起來,夫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穩妥,并不敢說什么。

鳳歌低聲道:“我承天機道人為師多年,習得觀云望氣之法,夫人命格為青鸞,正應王妃之位,但是這青鸞卻帶傷官,想要坐上青鸞之位,只怕要受不少磨難,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夫人當下對鳳歌的所有懷疑都已解除,忙問道:“那可有破解之法?”

“自然是有的,夫人要注意王爺行蹤,王爺若是往西出城門,夫人就要小心了,西方白虎主兵戈,破青鸞云氣,等王爺回來的時候,夫人就要一定要穿天藍色,帶云紋的衣服,還要配著白玉首飾,方可破解。”

鳳歌的這些方法,又不用符,又不用香,夫人完全不擔心會不會與巫術下毒有關系,當下便高高興興的答應了。

這個淡泊名利,根本不想當王妃的夫人問道:“那么,不知這王府里的主家正位,要空懸多久?”

鳳歌不語,只微笑看著夫人,心中也是一團亂:“我怎么知道,萬一明天律王嘎嘣死了呢,萬一明天你嘎嘣死了呢,說十年二十年好像也不太科學,你不是根本不想做正妃嗎,怎么就問出口了呢,你要臉嗎?”

夫人從腕間褪下一只晶瑩碧潤的鐲子遞在鳳歌手上:“這個鐲子,是我從娘家帶來的陪嫁,姑娘天生麗質,戴上這鐲子,更顯明**人。”

鳳歌接過這只鐲子,拿在手上盤玩,心里也有了主意,對夫人說:“主位,必是有德者居之,婦人之德,當然是賢內助。王爺平日見了誰,去了哪兒,夫人當然都得知道,不然哪天王爺見了什么不識好歹的人,回家發火,夫人還不知避著些,迎面撞著,那不是冤得很?”

“對對對,姑娘說的真對,”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十分感慨,“前幾天,王爺回來的時候,就氣沖沖的,我去倒茶,王爺說我不知事,故意倒滾燙的茶。”

“看看,對不對!如果夫人知道王爺那天見過什么人,哪還有這些事,肯定是那些人得罪了王爺,王爺才回來遷怒夫人的,夫人吶,您真是太可憐了。我替夫人不平吶!”鳳歌眼珠一轉,“那天王爺見的不知是什么人,夫人若是知道,說不定能出出氣!”

夫人搖頭:“不知道呀,只聽王爺似乎說那些蠻子貪得無厭,也不知說的是誰。”

鳳歌心中一動,笑道:“前車之鑒啊,王爺身邊那些跟班的,都是頂頂要緊的人,夫人不妨對他們大方些,也免得總是無辜受累,對不對?”

“對,對極了。”現在夫人幾乎已經是將鳳歌引為知音,恨不得拉著鳳歌徹夜長談,把她在王府里過得多苦多難,全部都對她說一遍。

鳳歌對這些家長里短一點興趣也沒有,只得打著哈哈:“二公子該等急了,夫人也不用急于一時,過幾日,夫人可以再來找我,到時候,我再為夫人算上一算,看看青鸞何時歸于正位。”

夫人這才想起,這位玲瓏才女是二公子鳳安年的客人,就這么半路把人截走了,也著實不合適。

兩人進屋,丫環們驚訝的發現,夫人特別親熱的拉著鳳歌的手,又是囑咐鳳安年好好招待她,又命丫環去廚房端最好的果子糕點來。

“你們剛才說了些什么?”鳳安年好奇的問。

鳳歌笑道:“不過是一點閨中女子的私房話罷了。”她的眼睛卻在幾碟糕點上尋梭,水晶紅棗糕,這個看起來不輸宮里的,記得金璜喜歡吃栗子餡的東西,要是能幫她打個包就好了。

關林森不知道要不要吃點什么……

鳳歌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關林森喜歡吃什么,有一種挫敗感,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暗衛喜歡吃什么。

以前聽某位娘娘私下里說過,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并且這位娘娘也是身體力行著這么做的,宮里的小廚房里隔三岔五的燉啊煮啊,弄一些名字一聽就很吉利的菜,什么鳳舞九天,喜鵲登枝,五福臨門之類的……然后請父皇去吃。

可是父皇根本就不喜歡那些細巧精致的菜,每次從這位娘娘的宮里出來之后,都要吃些作法簡單粗暴的烤串緩解一下心情。

想到這里,鳳歌重重嘆了一口氣,要問她是怎么知道的,那當然是父皇每次都假裝慈愛的探望鳳歌,然后在丹鳳殿里偷吃!

還不敢讓皇后知道,宮人們去御膳房取肉串的時候,都說是大公主想要吃。

如今御膳房里所有人都知道,本朝儲君是一個食量堪比成年男子的可怕幼女。

哎,父皇,我不要面子呀?!

鳳安年親手取了一塊黃色的糕,遞給鳳歌:“姑娘請嘗嘗這個,這是我家新來的廚子制的,聽說他是從宮里出來的御廚,做得一手好糕點,卻不知怎的,不得圣心,被父王請進了府。”

當然不得圣心啦。

對外,父皇宣布不喜歡這種復雜而花巧的東西,因為戎馬一生的先皇,今上的親爹,鳳歌的親爺爺當眾說過:在吃上面徒耗人工,是亡國之兆。

他本人也勵行節約,就算半夜批奏折餓個半死,也不叫御膳房送東西,說是怕從此他們養成習慣,白白做了一桌東西備著,萬一不吃,也就浪費了。

餓過幾次之后,丹鳳殿就多了一個小廚房,果然就有諫官勸阻,擔心奢靡之風一開,上行下效,影響安定團結。

卻被一臉鄭重的皇帝陛下以“治大國如烹小鮮,儲君需要慢慢領會這個道理”為由,給擋了。

雖然父皇想要吃烤肉的時候還是會找御膳房要,但是做個小點心什么的,還是可以自己處理的。

英明神武、霸氣縱橫的皇帝陛下喜歡吃甜食!

說出去可能都沒有人相信!

鳳歌端詳著那塊黃色的糕,看起來沒什么特別,輕輕咬一口,卻是細膩如膏,清甜可口,內里還夾著冰涼而香甜的酪。

外面這層糕應該是在蒸屜上蒸熟的,里面的酪一定是在冰窖制成,然后想辦法塞進去的。

太過復雜,可惜,父皇是吃不到了,鳳歌不由得為父皇悲慘的命運嘆了口氣。

本以為出宮游歷的一年會是艱苦卓絕的一年,萬萬沒想到,日子竟然過得這么快活,真是不想回去了呢。

鳳安年看著鳳歌的眼睛盯著糕點不放,不由笑道:“來人!”

有丫環應聲,鳳安年指著糕點:“按著這一模一樣的,給姑娘裝好。”

“是。”

鳳歌在心中唱歌跳舞、鑼鼓喧天,面上依舊是風雷不驚。

后來,當今圣上親擬的繼位詔書上,別的溢美之詞什么人品貴重、仁厚德沛都是廢話,唯獨一句“深肖朕躬”,這句是妥妥的寫實,一點都不帶吹的。

她淡然一笑:“二公子見笑了,我那義妹,自幼家貧,難得有些精致糕點,總是吃得特別香甜,看著著實可憐,我素日見到些好的,都會想著她。”

身在地洞中的金璜重重打了一個噴嚏:“哎喲,這的土味太重了,鼻子好癢。”

說著就要用袖子擦,林翔宇趕緊拉住,從自己懷里掏出手帕遞給她:“今天新拿的,我還沒用過,你是個女孩子,就不能……”他看著金璜的眼神,趕緊改口:“大殿下又沒少給你月錢,怎么這么邋遢。”

“你怎么跟個大姑娘似的,隨身還帶著這玩意兒。”金璜接過手帕,手感棉軟,有皂角的香氣,手帕一角還繡著一個小小的“林”字。

“嘖嘖,窮成這樣,你還能這么講究。”

“這是家嚴家慈管束有方。”林翔宇不失時機的吹了一波自己的爹媽。

金璜擦了擦鼻子:“我沒爹媽,記事起,就是師父把我養大的,該學文學文,該習武習武,只要死不了,怎么著都行。”

林翔宇為之語塞,不知應該說什么好,許久才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知道……”

金璜像個男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在意,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我也不覺得有什么美好,也不會覺得遺憾。如果注定失去,我希望永遠不要發生。”

說著,她將林翔宇遞來的那方手帕卷起,塞在自己的袖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