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作者:席禎分類:
經向九幾個青年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近距離聽到狼嗥的過程,那些眼饞到不惜壯膽想去冒次險的社員,也就此打了退堂鼓。
當天下午,向剛在家殺雞、宰兔,做各種熏肉、曬各種菜干,吸引了一大群登門看熱鬧的社員。
盡管獵到的野味是平攤的,但架不住向剛這邊去了三個人,回來后放在一起料理,那場面就比較可觀了。
前次野豬肉沒換成的社員,這回一得到消息就來向家,找向剛換點兔肉打個牙祭。
當然,嘴上不是這么說的,而是推到了向剛一行人不日后就要啟程回省城,挎著籃子來送行。
無論內心是不是也這般感激,面上的確念著向剛的好——這次的雙搶,多虧他,以及他帶來的兩個“壯勞力”,讓糧棉提前入倉,毫毛未損地避過了最近那場夾帶著冰雹子的大雷雨。
今年的產量明顯沒有去年好,但和收音機里說的南方一帶的洪澇災害比起來,社員們心里又平衡不少。
至少交足公糧后,照各人所掙的工分,還能分到幾擔糧。不像受災嚴重的地區,連年初就計劃好的公糧都交不足,更別說一年的口糧了。
這么一來,大家又高興了。
人就是這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適當地放低要求,才能過得快樂。
一高興,就難免想弄點平時吃不到的打打牙祭,這不成群結隊地來向家了。
盈芳趁著這機會,和馮美芹幾個交情還不錯的姑娘、嫂子好好聚了聚。
“盈芳你隨軍后,是不是也有補貼領了?”跟著馮美芹一道來的小姑娘羨慕不已地問。
“去去去!你問這個干什么!問這么詳細,莫不是你也想嫁給解放軍當軍嫂?”
馮美芹撇撇嘴,拉過盈芳小聲解釋:
“就是她替了你的護士位置,人還不錯,就是愛占便宜。”完了嘆口氣,“我早就想來看你了,可不是要看店,就是要下地,好不容易有工夫歇了吧,我娘又丟給我一沓紅布,讓我自己縫結婚那天穿的衣裳……對了,我臘月初二辦酒,你會來喝喜酒的吧?”
看到盈芳的肚子,馮美芹抽了抽嘴:“算了,那會兒你都快生了,身子重,肯定不方便。我聽嬸兒說,你今年過年有可能都不回來?”
“嗯,人不回來,禮肯定送到。”盈芳和馮美芹手拉手說悄悄話。
沒嫁人的姑娘臉皮薄,馮美芹嬌羞地跺腳:“我才不是催你送禮!”
“是是是,是我趕著想送禮。”盈芳打趣了兩句,不再逗她了,“說真的,你有什么特別想買、而這邊的供銷社又缺貨的,我可以幫你去省城百貨大樓瞅瞅。你列個單子,回頭幫你買了,找不到人捎,就給你寄過來。要是能趕在這兩天定主意的話,我還能幫你去海城百貨大樓看看,那里的貨色肯定更齊全。”
馮美芹眸光一亮,接著又覺得這樣太麻煩盈芳了,搖頭道:“你還大著肚子呢,還是算了,反正我娘說,嫁妝少點兒,捏著錢嫁過去也一樣。”
“那怎么一樣。”盈芳替她順了順頰邊的劉海,“反正隨你,我橫豎要去海城,你有什么要帶的,只管和我說。別的我也幫不上。”
“那好,等下回家和我娘商量商量,你明兒早上走是吧?我去碼頭送你。”
兩人正聊著,馮軍達擦著汗擠到了她們中間:“我說老同學,可算是看到你了,想見上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夸張的說辭,把盈芳逗笑了。
“你不當紅小兵了?暑假不出去居然閑賦在家?”
“不當了不當了!而且我可沒閑賦在家,我幫我老爹插秧呢。不信你問美芹,我插秧的速度快趕上咱們大隊的三八紅旗手了?”
“你就吹吧!”馮美芹哈哈大笑,對盈芳說,“你別盡聽他胡扯,他一塌刮子才插半天秧,因為速度太慢,被后面的三八紅旗手催了,不得不換去棉花地。什么快趕上三八紅旗手,那是因為你擋著人家路了,你一走,人家的速度立馬提升了兩倍。你還好意思說!”
馮軍達豎著食指“噓噓”地示意堂妹給他點面子。可大家就算嘴上不說,卻心知肚明得很——社長家的小公子,委實不是種田的料。
“我不跟你說了,我找盈芳說點事。”馮軍達神神秘秘地從褲兜里拿出一小撮布料,遞給盈芳,“看!這是我新發明的花色,漂亮不?知道怎么染的嗎?兩種不同根系的染色草分開煮,煮出來的水顏色居然是不同的——一個深藍,一個暗紫,我想看看它們要是混在一起會變成什么色,結果發現竟然不相融,拿布在混合液里浸了浸,就成這樣的雙色花紋了……”
盈芳看著手里很像扎染的雙色布料,一陣驚喜:“真是用那些不起眼的野草染出來的?”
簡直和店里賣的不規則花布沒兩樣啊。這還是用的最粗糙的咔嘰布,倘若用細棉布染的話,想必更細膩、清爽。
“我的哥,這都被你發明出來了?厲害厲害!”馮美芹一個勁地夸起堂哥,“趕明給我染幾尺暗紫色的咔嘰布唄,天冷了穿棉襖外頭當罩衣,漂亮又耐臟。”
“沒問題。老同學你想染什么顏色?雙花紋的咋樣?”馮軍達嘚瑟地抖著腿,還想繼續嘮幾句,抬頭掃到向剛于暗中射來的一記含著隱隱殺氣的眼神,借口還有事要忙,哧溜一下鉆出人群、撒丫子跑了。
馮美芹指著他背影笑罵了幾句,正要和盈芳說點別的,猛見一道白影朝她倆撲來,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攔住對方:“你誰啊?不知道盈芳懷著身子禁不起撞啊。”
待看清來人,馮美芹瞪大眼:“舒彩云?怎么是你?你來干嘛?你不是被關在牛棚嗎?誰把你放出來的?”
盈芳也很吃驚,打從舒彩云離家出走至今,這還是頭一次見她。印象里把自己拾掇的還算干凈的舒彩云,如今竟邋遢地辨不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