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錦自覺在三少爺面前失了形態,連忙抬眼去看。
卻只見齊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雙眼空洞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過了許久,齊琛才緩過神來,對秋錦擺擺手,“你下去吧。”
她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失望至極地出了屋子。
齊琛坐在那里想了會兒后,突然站起身就往宋氏的正院去了。
“母親,兒子不明白。”他進了屋子就朝宋氏說道。
宋氏剛剛午睡起來,人還有些暈乎,不成想兒子就闖了進來,沒頭沒腦地沖她說了這樣一句話。
“好好兒地這是怎么了?”她問道,揮手將屋里的丫鬟都遣出去。
秋錦剛剛回來宋氏就醒了,提著一顆心正伺候她梳頭,悄悄瞥了一眼齊琛,心中有些打鼓,跟著退了出去。
“母親為何不愿意兒子和表妹成親?兒子不明白。”
好似鉆了死胡同一般,齊琛嘴里一直重復說著這一句“不明白”。
“你在哪里聽來的胡話,我何時說過不愿意了?”宋氏心中頓覺不好,卻也只能先安撫兒子,以后再慢慢勸他,“哪個丫鬟瞎嚼舌根,根本沒有的事。”
誰知齊琛卻凄凄道:“母親莫要再誆騙兒子了,我都知道了,兒子不懂,為何好好兒地,您忽然要變卦?”
“這,琛兒,很多事你不懂,我和你父親都是為了你著想,難道月兒不好嗎?你不喜歡?”宋氏語塞,只好問他。
“果然父親也知道的是嗎?我就知道,父親若不同意,您萬不會這般做。”齊琛喃喃地,“是,兒子不懂,這是兒子的終身大事,你們怎么能不問兒子一聲就擅自做主?吳宣月再好,與我又有何關系?自小,兒子心里只有表妹一個人的,再不會娶了別人。”
說完,他又幽幽地道:“對,我要去找父親,問問他到底是為什么,我只喜歡昕兒表妹。”
他轉身就要走,也不顧腳下門檻,臉上神色怔怔地。
宋氏嚇壞了,連忙叫人進來攔住了他,直道:“琛兒,你這是怎么了?你可別嚇我!你父親如今還未下衙,你要去哪兒啊!”
又連忙叫人去請大夫,頓時一片人仰馬翻。
齊繼如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今日盛國公府的世子請他喝酒,兩人正聊得興起,家中突然來了人叫他回去,說是琛兒出了事。
他有些擔憂,卻又不好撇下盛國公世子。
“既然大人家中有事,就快回去吧!喝酒什么時候都行,只要大人肯交我這個朋友。”盛國公世子很是理解地道。
齊繼如這才匆忙回來了。
“琛兒呢?他怎么了?”一回家他便抓了人問。
路上來報信的小廝只和他說了個大概,知曉是自己兒子出了事情,齊繼如心中更加著急。
他可就這一個嫡出的兒子,萬不能有什么閃失的!妾室肚子里的,怎么也只是個庶子,如何能和嫡子相比較?
在這一點上,齊繼如和齊老爺子一樣,分的清清楚楚,萬萬不會因為嫡庶不分鬧得家宅不寧。
他加快了腳下步子,朝兒子院里走去。
“老爺,老爺你快勸勸咱們兒子啊,他現在病著,這么不吃不喝地可如何是好?”
甫一進屋,宋氏便流著淚撲了過來,斷斷續續地告訴他,“琛兒不知道聽哪個嘴碎的下人嚼舌根子,知道我去小姑子家的事情了,跑來告訴我說只娶昕兒那個丫頭,別人他都不要,現下正病著呢!這可怎么是好?可別餓壞了身子呀!”
宋氏只會比齊繼如更心疼兒子,如今已不知如何是好,只差就要答應他再去路家提親了。
“老爺,要不然,我還是去和小姑子說一聲,就說是我一時糊涂,叫琛兒娶了外甥女兒吧!”她小聲和丈夫商量,怕被里頭的齊琛聽到。
“胡鬧!”齊繼如低聲斥道,“這種事是你說退就退說娶就娶的?”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雖然他齊繼如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可也知道妹妹妹婿再不會將女兒嫁過來的。
只是他一開始就知道兒子定然會不愿意,這才權衡了好久任由妻子去了。
男子漢大丈夫,為一點情情愛愛就要死要活的,成何體統?
心里想的狠,到底是自己親兒子,他拂開妻子的手,走到兒子床前,問道:“大夫怎么說?”
宋氏亦跟了過來,仍是哭著的,說道:“還能怎么說,肝氣郁結于心,一時有些想不開,開了些以化滯為主的方子,已經叫人熬了,可他死活就是不愿意喝。”
齊琛這些日子本就沒日沒夜的苦讀,身子虛的很,全憑信念支撐,可現下心中的念頭又沒了指望,哪里能不病倒?
齊繼如瞧一眼屋子,還好妻子沒有急糊涂,屋里只有一個大丫鬟秋錦和齊琛的奶媽子在。
秋錦見主子看她,嚇的就是一抖。
自己只不過說了那一句話,她也不知道三少爺會這么大動靜,若是叫夫人老爺知道是她這里說漏了嘴,少不得要受一頓皮肉之苦啊!
她這時什么心思也沒了,只希望三少爺快點兒好起來,于是照顧的越發盡心盡力。
齊繼如見兒子躺在那里,任憑他們說些什么也只裝著聽不到的樣子,本就有些清瘦的身子顯得更是長條條的沒精神,臉色也很不好看,有些蒼白。
他心中有些許失望,這樣的兒子,如何能撐得起齊家的家業、擔得起他的期望呢?
他現在謀劃的一切,到底有沒有意義?
“好好照顧你們少爺。”齊繼如對奶媽子吩咐了一聲,便轉身出了屋子,“去問問今日都是誰在少爺面前亂說話。”
他朝外頭站著的二管家道。
他要做的事情,風險太大,容不得有一絲半點的風聲漏出去,倘若家中下人嘴上都沒個把門的,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惹禍上身了呢?
“老爺,你就不管琛兒了?”齊氏跟在后頭,朝他尖聲問道。
她就知道,有了那個小賤人肚子里的孩子,他們娘倆兒便再沒有好日子過了。宋氏哀哀地想,現如今連兒子病了他都不管,就算查出來是誰又有什么用?
“為著這么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地,叫親人父母憂心,這樣的不孝子我管他作甚!”
齊繼如大聲朝屋里道,“你便讓他這么躺著,科舉亦不用參加了,到時候便能想娶誰就娶誰了。”
齊琛一動不動的眼珠子頓時轉了一下。
“你不必管他,等他想明白了怎么做才最好,自然會自己起來。”齊繼如說完,大跨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