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顏睡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的第一個感覺,既不是酸也不是疼,而是……活著真好。
說實話,她不喜歡陰曹地府里的氣氛。到處都是陰冷的調子,就連天上的那只太陽,也是慘綠色的,就仿佛不整出個令人心慌慌的色調便對不起地府這個稱呼。
人啊,活著就要多曬曬陽光。因為,死后沒得曬嘍。胡顏像只饜足的貓,享受著這一刻的陽光。
屋子里很靜,陽光灑在被子上,令人有種溫暖的滿足感。空氣中飄散著食物的芬芳,那是精米才能發出的誘人味道。不雜亂,卻引人口水泛濫。
胡顏側躺在床上,半瞇著眼睛,望向用小爐子煮粥的白子戚,笑吟吟地問:“白子戚,我們吃什么?”
“白粥。”白子戚的聲音在屋子里響起,不沉悶也不尖銳,那是恰到好處的舒坦。
胡顏吹了聲流氓哨,懶洋洋地坐起身,一邊揉著發疼的胸口,一邊用腳去劃拉鞋子。她的動作很慢,但卻十分優雅,有種畫中人的美感在里面。許是她覺得后腦勺不太舒服,便用手揉了揉,這一揉之下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嘖嘖……好大一個包!她想做昏迷前發生的事,不禁莞爾一笑。這么多男人,竟然一個也沒接住自己,還真是……令人無語。
鞋子沒劃拉到,她也不急著和白子戚討要,就那么赤足下了床,一步步走到石幾前,跪坐到席子上,看著白子戚熬粥。
白子戚穿著雪白的錦緞,一絲不茍地束起長發,一只手拿著長長的木勺,在白粥里輕輕地攪動,那動作不急不躁,卻十分認真。他的視線始終落在白粥上,從不曾看向胡顏,但胡顏卻覺得格外舒心,就好像這里就是她自己的地盤,一丁點兒的拘束感都沒有。有的,只有愜意。
胡顏嗅了嗅鼻子,問:“什么時候能吃?”
白子戚沒有回話,卻拿起碗,為她盛了兩勺米粥。
胡顏接過碗,發現那米粒顆顆飽滿、圓潤可愛,看起來就令人食欲倍增。她象征性地詢問道:“我得洗漱一下吧?”這話問得實在沒什么誠意,不過她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是一個邋遢之人,所以才有此一問。
白子戚望向胡顏,回道:“不用。”
胡顏欣喜異常,用小勺舀了一口粥,吹了兩口,便急切地放入口中。
白子戚接著道:“在你醒來前,已經幫你擦拭過了。”
“噗……”胡顏一口粥差點兒噴出去。她忙捂住嘴,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咽回去。若非她善于吞咽自己的血,怕是一般人還沒這份功力呢。她忍著咳嗽,憋了半晌,才將卡在喉嚨里的那口粥咽下去。
她喘著粗氣,看向白子戚,用食指敲了敲石幾,道:“喂,你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就算她不在乎白子戚幫她換換衣服,但他也不能拿塊布就來擦她的臉、她的手、她的胸和那啥吧?
白子戚瞥了胡顏一眼,伸手拿下她嘴賤的那顆米粒,舔舐進自己口中,咽下,這才淡淡道:“那你想讓誰幫你擦拭?封云起?曲南一?還是花青染?司韶?”隨著一個名字的蹦出,白子戚的眼神便犀利一分,直到最后,已然染上了狠厲之色。
胡顏舀了一口粥放進嘴里咽下,用勺子在白粥里攪拌幾下,這才笑吟吟地道:“白子戚,不要這樣,我會誤以為你在吃醋。”
白子戚打開旁邊的食盒,拿出一碟顏色翠綠的小菜,送到胡顏面前,態度平和地道了聲:“不然,你以為呢?”
胡顏瞇眼一笑,用筷子夾起小菜送入自己的口中:“這是陳年老醋拌得小菜吧?忒沖了,傷身喏。”別這么大的醋味嘛,對誰都不好,忒傷身。
白子戚又拿出一道小菜,放到胡顏面前:“這是徒手撕心,嘗嘗味道,苦澀否?”傷身?心都撕裂了,誰還管它傷不傷身?
胡顏用筷子敲了敲裝著手撕豬心的小碟子,道:“你要不要再來一個熗爆魚眼啊?”那是你自己眼瞎看上我,怪得了誰?
白子戚直接道:“晚上給你做一道猴頭豆腦補補。”你就是個拎不清的,得補補腦子了。
胡顏瞪了白子戚一眼,又扒拉了兩口粥,細品之下,才發現,這粥做得太好了。那米粒不但煮得軟硬適口,且白粥竟然也只是微微燙口,與想象中的滾燙絕不一樣。她探頭往那小巧的鍋里一看,發現內有乾坤。別看那鍋不大,但卻是鍋中有鍋。這粥,竟是隔水煮的。
胡顏的頭發很順滑,她這一側頭,發絲便順著肩膀滑落到幾邊上。白子戚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長發,將其纏在指尖上,看著它打著轉兒滑落,然后再纏繞到指尖,看著它再次滑落……
胡顏問:“好玩嗎?”
白子戚回道:“尚可。”
胡顏扭開頭,繼續扒拉粥和小菜。
她一口氣喝完兩碗粥,又給自己舔了一碗,還沒等送到嘴邊,便被白子戚攔下了。他說:“這些夠了,不可再食。”
胡顏雖好吃,卻不會和自己的胃過不去,于是作罷。
白子戚就著胡顏吃剩下的小菜,將粥喝了個干凈。
胡顏詫異道:“你沒吃飯,為何不與我同食?”隨即突然湊到白子戚面前,促狹道,“我知道你為何吃我剩下的了。”
白子戚放下碗筷,問:“為何?”
胡顏點了點白子戚的鼻尖,促狹道:“你莫不是又開始回味起當小乞丐的日子?”
白子戚瞇了瞇眼,似乎陷入到某種回憶里,幽幽道:“那時,最喜到別人嘴里搶食。”
胡顏咧嘴一笑:“嘿……”
白子戚的身子突然前傾,落吻在胡顏的唇瓣上。
胡顏瞬間睜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白子戚,一顆心竟撲騰了兩下,暗道:操咧!這孫子竟將祖奶奶繞了進去!祖奶奶并非無知少女,都沒有躲開這種特殊的攻勢,想必一般女子早就匍匐到他的腳下,去舔他的褲腿了吧?
白子戚后退,舔了一下唇瓣,道:“這種味道,才是最好的。”
胡顏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冷颼颼地道:“白子戚,我個人覺得,之后這頓打于你而言,可能才是最好的。”說著,便身子一轉,抬起腳,直接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白子戚并不躲閃,反而抱住她的腳,目光灼熱地盯著看。
胡顏的腳格外白皙,幾近透明。五根腳趾頭修長,美得令人贊嘆。
白子戚緩緩底下頭,在胡顏的腳尖上落下虔誠一吻。
胡顏閉上眼睛,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中間,含糊地吼道:“不許再親我!否則讓你進宮去當太監!”哎呀,這人怎么對自己的腳情有獨鐘,看那樣子還真是……一往情深咧。
白子戚從袖兜里取出一物,扣在胡顏的食腳趾上。
胡顏只覺得自己的食腳趾一涼,忙縮回了腳,低頭去看,但見一條精美絕倫的小蛇盤在她的食腳趾上。那小蛇被雕琢得活靈活現,就連身上的鱗片都清晰可辨。小蛇的頭部有些特別,看樣子是由特殊材質雕琢而成,似玉非玉,白得透亮,顯得十分瑩潤。小蛇的兩顆眼睛,是兩顆紅色的寶石。那紅寶石特別璀璨,仿佛能折射出光。腳趾輕輕一動,那小蛇就像活了般在蜿蜒爬行。
胡顏心中歡喜,摸了摸那條小蛇,望向白子戚,目光灼灼地問:“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白子戚回道:“是。”
胡顏贊嘆道:“真是好手藝!”用食指摸了摸那蛇頭,“這蛇頭是用什么做的?、為何感覺如此不同?”
白子戚回道:“牙齒。”
胡顏嘖嘖道:“竟是牙齒。怪不得,如此特別。你是用什么動作的牙齒?象牙嗎?不太像。”
白子戚回道:“白子戚的牙。”
胡顏摸著那顆蛇頭點頭道:“哦,原來是白子戚的……什么?你的牙?!”她嗖地收回手,感覺手指間有些不舒服了。
白子戚指了指自己的臉:“拔掉了最里面的一顆牙,雕琢成了蛇頭,送給你。”
胡顏的嘴角抽搐了兩下,食腳趾勾勾了兩下,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她掃眼那顆由牙齒做成的蛇頭,糾結道:“這……不太好吧。不如,還給你?”
白子戚冷冷道:“安不回去了。”
胡顏突然站起,一腳將白子戚踹翻在地,隨即一腳踩在他的胸膛上,沉聲道:“白子戚,你玩夠了嗎?!”
白子戚任胡顏踩著,淡淡道:“給你真心,你當是游戲。待我想游戲時,你別誤以為是真心便好。”
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卻……令胡顏收回了腳。她重新做回到席子上,弓起膝蓋,然后趴在自己的膝蓋上,用食指觸摸著那顆蛇頭,輕柔道:“白子戚,我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哦?是嗎?真不知阿顏不喜歡誰?”一個飽含戲謔的聲音十分突兀地傳進了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