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凡塵不想說,微微扭開頭。
曲南一突然一拍幾,吼道:“說啊!”
燕凡塵轉頭看向曲南一,并沒有因為他粗魯的態度就掀桌子,而是清楚地講述道:“我與昂哲住同一間客棧,路過昂哲房間,聽見有人吹流氓哨……”
在燕凡塵的講述中,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扭曲起來。
燕凡塵道:“她的手腕是被昂哲挑的,指甲……也是被昂哲拔掉的。”
曲南一的手顫了顫,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張開。里面,是兩片指甲。一片屬于小拇指,一片屬于無名指,卻都是屬于胡顏的。
燕凡塵的一雙貓眼在輕輕顫抖,仿佛里面盛滿了水,隨時會破裂開來,化作汪洋大海。他伸出手,想去觸碰那兩片指甲,卻被曲南一制止。他攥緊手中的帕子,將其收入懷中。
七彩因來了癸水不太舒服,一直窩在了屋子里。她聽見了碗筷碎裂的聲音,便走出來看看。結果,卻看見了一片杯盤狼藉。
她忙走過去,收拾了起來。因燕凡塵重來不是一個嚴厲的主子,而多彩與胡顏的關系又不錯,于是這位不拘小節的江湖女子直接問道:“主子,太祖婆婆呢?”
一句話,就像一只小錘子,突然敲碎了平靜的假象。
曲南一瞇起了狹長的眼睛,聲音有些飄渺,好似在自言自語。他道:“她聲稱要嫁個封云起的那天,一直戴著幕籬。”
白子戚道:“事隔一個月,我再次出現,她竟沒問我因由。”
燕凡塵垂眸道:“所謂的誓言,不過是為謊言冠上一個華美的名字,讓人記憶更深刻罷了。”燕凡塵站起身,“你們的問題,我都解答清楚了。她不想承認自己是誰,我可以當作不知。但是,她必須清楚她自己是誰,站在了誰的心上!”言罷,一腳踢翻幾,大步向外走去,準備喚上隨從,去追胡顏。
幾上有雜鍋子。雜鍋子里早已沒有湯,但炭火卻還是燃著的。炭火飛起,白子戚動作很快,直接站起身,讓自己的臉躲過一劫。但是,那碳火卻滾落到白子戚的腳面上,將靴子點燃。
七彩大驚,忙用雪去拍白子戚鞋上的火。
白子戚卻是只用那雙冷情的眼睛看著燕凡塵,道:“你蠢,就不要怪別人當你傻!若不是你不老實交代清楚,幫著她打掩護,我如何能認不出她?!”
燕凡塵嗤笑一聲道:“白剝皮,寶寶這張皮,對于你而言,如何能入眼?若非寶寶知道,你只愛美皮,又怎會不想相認?”
七彩終于撲滅了火,卻發出驚疑的聲音。
她蹲在白子戚的腳前,透過鞋窟窿看到里面的盤蛇戒,喃喃道:“怎么和婆婆腳上的一樣?”
白子戚的眸子瞬間一縮,一顆心同時被怒火和痛苦切割。他直接轉身沖了出去。找到她!必須找到她!
七彩站起身,看向燕凡塵。她的表情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
不想,燕凡塵壓根就沒看她,竟怒不可遏地大聲吼道:“所有能動的都跟我出來!”他也不等任何人,撒腿便跑了出去。
花青染仍舊坐在獸毛上沒有動。他低垂著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突然,他發出咯咯的笑聲。
那笑聲,十分詭異,好似十分開心,卻透著一股子悲痛和憤怒的味道。
曲南一站起身,動作自然地抖落身上地殘羹剩飯。他說:“青染,別笑了,聽著磣得慌。”
花青染腰間的“三界”突然發出一聲龍鳴,那聲音尖銳刺耳,卻好似帶著顫抖的哭音。花青染突然轉頭,看向曲南一,眸光銳利,泛著詭譎的光。他問:“我們都瞎了嗎?竟……不相信自己的心?”
曲南一道:“許是燈下黑吧。”
花青染垂下頭,喃喃道:“若是死韶在,他……不會像我這樣。南一,我不想錯過了。”唇角緩緩勾起,“你知道姐姐為什么不肯與我們相認嗎?”
曲南一垂眸看著花青染,淡淡道:“終歸是三個字——不相信。”不相信他愛她,不在乎她變成了何種模樣。
花青染仿若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不怪姐姐不相信,我自己都被自己的眼睛騙了。姐姐那么愛美,她一定不想在我的眼中,看見她老態龍鐘的樣子。南一,我再也不要這雙眼睛了。”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說,我不要這件衣服了,因為姐姐不喜歡一樣。
花青染突然拔出“三界”,直接掃向自己的眼睛。
血紅,那是一片血紅的顏色。
曲南一早就意識到花青染的狀態不對,所以一直沒有離開。此時見花青染突然對自己下狠手,他忙用“血龍鱗”擋在花青染的眼前。“三界”與“血龍鱗”發出碰撞,竟是彼此各退一步。“三界”被震開,“血龍鱗”直接糊在了花青染的臉上。那鋒利的鱗片,在花青染的雙眉中間略微往上的位置開出一道血痕,讓花青染那絕世的美麗更添了幾分染血的艷色。
曲南一一把扯起花青染,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為了她,還真要尋死覓活不成?!”
花青染垂眸,不語。
曲南一恨得不行,一個大耳刮子摑過去,道:“你給我清醒清醒!你要是真的割瞎雙眼,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訴你,圍在他身邊的那些男人,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忘了你!你想摸到她的腳,下輩子吧!”
花青染緩緩抬起眼,看向曲南一,喃喃道:“曲南一,你管我做甚?”
曲南一咬牙切齒道:“為你多摑你兩個嘴巴子!”
花青染垂眸,淡淡道:“我會還手的。”
曲南一將心放下,松開花青染的衣領,緩了一口氣,冷著眼,沉聲道:“還手吧,反正我誰都打不過。”
花青染的唇覺微翹。
曲南一道:“現在,找到她,看她到底打算怎么死?!”嗤笑一聲,“以為招惹了我們,就可以輕輕松松的老死?!我告訴你,花青染,她就算死,也等著被六馬分尸吧!”陰森森地一笑,“你可以選擇,要只頭顱還是要只手骨。”
花青染道“我想要頭顱。”
曲南一點了點頭,道:“走吧。再不去尋,連皮都沒了。”
花青染也不擦額頭上的血,與曲南一并排向外走去。
七彩生生打了個冷顫。
她想,她知道太祖夫人是誰了。一名明艷動人的女子,怎么會突然變成老太太?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太老夫人被這樣一群男子愛著,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