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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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里十分寂靜,連呼吸都微不可聞。
許是因為衛丞相已死的原因,周圍縈繞著一種陰森森的氣氛,始終揮之不去。
曲南一雖長袖善舞,但此時此刻,并不想過多奉承眼前人。飛鴻殿已經被假大祭司控制,來者絕非善類。只是,在沒摸清楚對方的真正用意時,不好貿然出手。
不多時,搜侯敲響了房門,道:“公子,茶水沏好了。”
曲南一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親手接過茶盤,轉身走回到幾前,放下茶盤,跪坐著,提起茶壺,為彼此倒上茶水兩杯,道:“請。”
祭司不動,只是隔著幕籬看著曲南一。視線從他的臉上一路向下,來到他的手腕上。那里,有顆青色的小點。只有米粒大小,卻不是胎記。
曲南一任由對方打量,毫不扭捏作態,一副坦蕩模樣。
半晌,祭司開口道:“開棺,讓我送衛相一程。”
祭司的聲音十分暗啞,但卻能聽得出,這是一位女子。她的語氣沒有命令之意,卻令人無法拒絕。
曲南一面不改色,卻是已經動了殺意!衛相已經裝殮好準備上路,哪能說開棺就開棺?這是對死者大大的不敬!飛鴻殿此番派人來,定是要確認衛相死了沒有,好進行下一步的安排。衛相一死,飛鴻殿里的假貨,再也無需顧忌。如此,撕破臉的時候,也就到了!
世事真是好笑而詭異。曾經,衛相一直針對胡顏所在的飛鴻殿,胡顏卻處處手下留情,給他喘息的時間。如今,飛鴻殿易主,反而要與衛家爭個你死我活。為何?只因曲南一是胡顏的男人!
曲南一不軟不硬地道:“祭司這種要求,實在無理,此時開棺,是對死者最大的不敬。南一身為相爺嫡子,萬萬不敢如此行事,也不能如此行事。”
黑衣祭司道:“此事在我,不在于你。”她的聲音十分平淡,也并沒有半分威脅之意,卻令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曲南一輕嘆一聲,垂眸道:“祭司前來,不單是要開棺驗尸吧?”這話,便是退了一步,讓開棺驗尸有了商量的余地。
黑衣祭司道:“我的任務,就是開棺驗尸,至于其它,與我無關。”
這話,有些令人摸不清頭腦。不過,曲南一心思玲瓏,稍作聯想,便得知,此事之后定然還有后招,只不過不是眼前人負責的而已。
曲南一有些想不明白,這黑衣祭司為何如此說話?其實,她可以不回答他的問題,但是,她卻答了。曲南一只得道:“如此看來,這開棺是無法避免了。”揚聲,對守在門外的搜侯道,“搜侯,去將相爺請進靈堂,祭司要開棺驗尸。”
搜侯心中一驚,忙道:“公子,相爺的尸身已經送入棺中,裝上馬車,再拆下來恐有不敬。”
曲南一不語。
搜侯明白其中的無奈,只能眼眶一紅,道:“屬下這就去請。”
院子里有條不紊的忙活著,將相爺的棺材從馬車上臺進了靈堂。
大廳里,曲南一問:“敢問祭司,這開棺前的三杯酒水,您是敬酒,還是以茶代酒,南一讓人準備。”
黑衣祭司伸手抓起幾上的茶壺,道:“無需費心準備,以茶代酒,此壺足矣。”言罷,又拿起茶杯,站起身,向外走去。
曲南一緊隨其后,出了大廳,直奔靈堂。
生肖等人,各個怒目而視,只待曲南一一聲令下,就拔刀相向。相爺活著的時候,沒少給飛鴻殿使絆子,如今相爺剛駕鶴西去,她們就來找麻煩。尤其是,還要開棺驗尸,簡直是對相爺的大不敬。
曲南一微垂著眼瞼,不做任何表態。
黑衣祭司和曲南一想繼走進靈堂,站在棺材前。
那棺材呈紫黑色,沒有雕刻什么精美的圖騰,卻有種古樸大氣的厚重底蘊。那是木頭一年一個年輪生長出的歲月痕跡,是任何虛假繁華比不了的真實。也許,正是這種厚重到令人無法呼吸的真實,才將人心壓扁,無法正常跳動。
黑衣祭司對曲南一道:“還請公子出去。”
曲南一沒有說話,搜侯卻怒不可遏,喝道:“欺人太甚!”
黑衣祭司也不搭理搜侯,只是將第一杯茶水掉在棺材前,道:“黃泉路上一杯茶,余香裊裊升仙路。”又倒了一杯茶,送入幕籬內,仰頭喝下。
曲南一掃了黑衣祭司一眼后,轉身出了靈堂。
搜侯忍下怒火,隨同曲南一出了靈堂,并關上了房門,不讓陽光進入。
黑衣祭司倒下第三杯茶,灑在棺材前,道:“金樽棺下二杯茶,腳踏蓮花君可渡。”倒上第四杯,自飲而下。
第五杯灑在地上,道:“故人心中三杯茶,彼岸花開影不獨。”第六杯,入腹。
放下杯與壺,取下幕籬,露出那張雖被歲月打磨卻仍舊如皎月般的臉龐。她走到棺材前,用力推開棺材蓋,向里望去。
這一看,卻是目光微愣。
想不到,棺材里是個石人。
看來,衛言廳并沒有死。
女子唇角染笑,那般驕傲。突然,她吐出一口烏血!
她中毒了,被自己兒子下了毒。
然而,她非但不怨他,反而覺得十分欣慰。在這場局中,她只是一顆小小的棋子,但是,他的兒子不是。她的兒子是她的驕傲,夠狠、夠穩,竟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對她下此劇毒。果然,心機了得!如此,就算她死,也死得瞑目了。只不過,她永遠無法與他相認,也無法告訴他,她是他的娘親。她要馬上毀掉自己的臉,萬萬不能被衛言亭看見,否則……讓兒子如此承擔這弒母之痛?
女子抬起手,抓向自己的臉……
院子內,曲南一等著去收尸。他的心不靜,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唯有閉上眼睛,強行穩下不安的情緒。
就在這時,胡顏恢復了原本的模樣,走進了縣衙后院。
她是來吊唁的。
曲南一皺眉,閉著眼,竟沒看見胡顏。
胡顏見曲南一這樣,誤以為他心中煩亂,便沒有和他說話,只是從他面前走過,直奔靈堂而去。
搜侯和其他人看見這一幕,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有心提醒曲南一,卻怕打擾他閉目養神。再者,搜侯知道胡顏的真實身份,覺得讓她去會一會那前來開棺驗尸的祭司,是再好不過的。于是,大家都保持里沉默。
胡顏推開房門,走進靈堂,正好看見那女子抓向自己的臉。
四目相對,皆是一愣。
胡顏突然出手,竟是瞬間移動到女子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既驚喜又憤怒地問:“曲歌!這是何意?!”
曲歌望著胡顏,顫著已經發黑的唇,喚了聲:“宮主。”身子晃了晃,竟是要倒下。
胡顏見此,立刻明白她是中了劇毒。胡顏一把抱住曲歌的腰,用另一只手將爭氣送入她的體內,強行護住她的心脈。
曲歌搖頭道:“沒用了,來不及了。”
胡顏的眸光染了嗜血之意,沉聲道:“是誰下毒害你?你為何出現在這里?!”兩個問題,至關重要。
曲歌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于是長話短說,道:“假祭司屠了您的人,卻留下了我。她以南衣性命要挾我,讓我來開棺驗尸。南衣誤以為我是假大祭司的人,對我下毒。”一把攥住胡顏的手腕,“宮主,屬下求你,千萬不要讓南衣知道,是他殺了我。咳……咳咳……屬下不是位好母親,也不是您的好暗祭。屬下與衛言亭真心相愛,私自產下一子,若非宮主大量,豈能容我。原本,只要等到這次參選大祭司結束,就能……咳咳……就能離開飛鴻殿,與言亭一起,卻……卻不想,出了這種事。宮主,那個假大祭司定預謀多年,且不像普通人,您……小心……”
胡顏點了點頭,沙啞道:“一入飛鴻終身誤,多少癡男怨女的青春葬送其中。”
曲歌笑道:“能追隨宮主,是曲歌之幸。曲歌只求您,千萬別讓南衣知道,是他殺了我。這是假大祭司的陰謀,千萬不能讓她得逞!往日,言亭最恨祭司,我不敢與他坦言。如今……又讓宮主幫我欺瞞南衣,屬下……屬下實在無臉再見您。”
胡顏道:“我應你。”
曲歌的呼吸變得急促,卻仍舊堅持道:“南衣已經中蠱,一顆在手腕處,一顆在心口。若動情,便會爆裂,藥石無救!”
胡顏心中生恨,發現這個假大祭司的手段之卑劣簡直罄竹難書。紅蓮尊主是變態、是惡、是扭曲,但她都是直奔她而來,不會拐這么多的彎。假大祭司則不同,她是在謀劃一盤局,將所有人都算計到里面。她到底要做什么,沒有人知道。
胡顏發現,活在這世上的老怪物,還真他爹的不少!
胡顏看著曲歌的眼睛,道:“你且……”放心兩個字尚未說出口,就見曲南一一步跨進了靈堂,看見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
而曲南一的旁邊,站著一位馬夫打扮的人,竟是……衛丞相!
四個人,八只眼,皆是一愣。
心驚、慌亂、無措、感傷、柔情、驚喜……各種情緒,系數涌動,無法形容。
衛丞相怎會不認識曲歌?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顏,是他夜半失眠的原因,是他后半輩子最大的渴望,是他……一生的癡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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