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后來雖然想回桃子村去罵一罵,但到底還沒得那臉,只等晚上賊漢子摸上門來時好一頓哭訴,那賊漢子反倒安慰她:“你小叔若真個就答應你了,只怕還是個沒良心的!這才好,證明他心底十分在乎他大哥呢!”
春娘一怔,淚珠還掛在臉上,“這有甚個好的?若他真個不答應,我的名聲鬧出去也好不了了……咱倆的事豈不是就成不了了?你到底想不想要同我成家?”
那向大郎立即又賭咒發誓了一番后,眼里閃著精光盯著春娘笑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過……你說他愿意陪你一套嫁妝?若你改嫁給我,難道還能真的就斷了你是她大嫂的事實?難道你管堂哥兒還沒得正理了?”
春娘眼睛一眨,雙眸已盛滿精光。
幾日后,春娘便又跑去族長跟前說她愿意改嫁,但要帶著堂哥兒改嫁,求族長做主。
族長不敢做主,等春娘走了又立即喊來茶娘遞話,茶娘也不知道春娘為何忽的又變了話頭,但她既然愿意不招婿,這事茶娘便也得告訴岳三郎一聲,還得他拿主意才好。
接到信的岳三郎自是狠狠一番跳腳,他到底沒料到大哥原來竟娶了這么個東西!天底下竟有女人不要臉到這種程度!她竟然把他們岳家藐視到這種程度,她對得起從來對她也算是極好的岳大郎嗎?岳三郎真想將信摔倒春娘的臉上狠狠問她幾句,但到底這個條件是自己當初提出來的,她愿意往下跳,他也無可奈何了。
岳三郎趕緊又去找先生回信,信中言明若春娘定要改嫁,必須與堂哥兒斷絕母子關系,從此不可再回桃花村,并讓茶娘給春娘賠一百兩的嫁妝銀子,就當了了這件事了。
茶娘看完信嘆了口氣,末尾岳三郎便說他今年春節不回家來了,至于原先叫孫六郎買下的東西都只能先壓下去只等他明年開春家來再說,顯然就是為了躲避春娘的事才不愿家來的,茶娘曉得春娘這事也是真的惱了岳三郎了,到底他心底一直敬著他哥哥呢。
茶娘這回再不愿去找春娘,便去了族里又給族長遞了話,春娘曉得岳三郎的意思了自是不干的,像個潑婦一樣在桃子村里對著岳三郎家又是哭又是罵的,罵他一個小叔子要逼死寡嫂云云。
茶娘緊閉大門就算聽見了那潑天般的罵聲也不理,倒是村中不少人家的好媳婦站出來對春娘一番指指點點,開始春娘還掙扎著向那些指點她的人嗆罵回去,后頭人越來越多了,還有人大聲罵春娘‘不守婦道,不要臉,蕩婦,可惜了岳大郎這么個老實的好人,真是死不瞑目啊’之類的話,春娘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桃子村已經徹底的敗壞了名聲,沒一會兒就灰溜溜的逃回了桃花村去。
又沒過幾日,春娘忽的又找上門來問茶娘,愿意給她多少嫁妝。
茶娘真是見過不要臉的人,就是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她強忍著氣性,也不是真的那綿軟好欺負的,門也不娘進,站在門口黑著臉只道:“多少也只是我們看在去了大伯的面子上盡力而為的!大嫂來打聽銀子,顯然是已經有改嫁的對象了?”
面對茶娘的嘲諷春娘雖然想跳腳,但到底忍著了。
要不是向大郎勸她,她會忍氣吞聲來他岳三郎家好聲好氣的說話?這茶娘不請她進門去喝杯茶便也罷了,竟然還站在門口給她臉色看!
但又想到那些好東西,春娘只得賠笑:“我的好弟妹,看在咱倆妯娌一場的份兒上,你便安了大嫂這心罷!大嫂也是逼不得已的,我一個寡婦自個兒守在家中,你說有多少人惦記?遲早壞了咱家名聲,還不如早些嫁出去,你們也清凈清凈不是?”
茶娘在心里狠狠的‘呸’了一聲,早曉得這春娘大字不識一個,但沒想到連基本的廉恥心也沒有,她竟說得出這種話?到底是個沒臉沒皮的!
茶娘一聲冷笑,“大嫂只管安心,雖不是多的,但已傾盡我們家之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回嫁的是新寡的大嫂,我們三郎也不愿意丟臉!”
雖然仍舊沒得準信,春娘卻莫名的安心了些,腳步躊躇卻還不愿立即離去,茶娘見她還有話說便也等著,免得她日后再跑上門來,那春娘扯著笑忽的又盯著茶娘問道:“那我一年十兩銀子的榮養費……”
茶娘這回是臉也冷了,眼也寒了:“大嫂!你這打的倒是好主意!遵你現在還是堂哥兒的娘我才喊你一聲大嫂,只怕再過些日子咱們也只能算得上舊識了!哪有人榮養舊識的!?你既然都改嫁了還妄想著我和三郎手里的東西,你是不是貪心也太大了!?做人要知足,切莫因為貪心兒竹籃打水一場空!”
茶娘說完便當著春娘的面‘碰’的一聲關上門,轉過身來還氣的渾身瑟瑟發抖,儀姐兒緊忙從屋里出來挽著茶娘好一番安慰茶娘才穩性了些,那春娘卻隔著門又是拍又是叫又是跳的,好一會兒隔壁那些媳婦又出來看熱鬧嬉笑一陣春娘才沒了聲音。
茶娘狠狠的‘呸’了一聲,拉著儀姐兒的手緊忙道:“儀姐兒,往后見著你這個大伯娘你只管離得遠些,莫要再同她扯上任何關系!真是臟了咱大伯的心……只可惜了大伯了,可惜了曼姐兒有這樣一個娘,聽了風聲也不敢回娘家來看一眼,可惜了堂哥兒攤上個這樣的娘,以后若是發憤圖強還好,若是被春娘拿捏這輩子還能有個好?”
茶娘所想的也并非不無道理,她如今認清了春娘的本性心中甚是心寒,也不曉得她又看上哪個倒霉男人,不曉得最終是她收拾了這個男人還是這個男人收拾了她,反正能在這時候裹在一起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只期盼她趕緊出了門,往后再也不要上門來相擾,從此兩不相干才好!
茶娘又憤又無奈,儀姐兒懵懂至今到底懂了些事,反過來勸茶娘,“阿娘,為著這種事這種人氣壞了身體有甚個好?咱們不若打起精神來趕緊應付了這事,往后再不會生這些閑氣了!”
泉娘也趕緊在一旁勸著,便是她在城里也沒見過這種不要臉的女人了,所以心下也很是感嘆,還有些震驚,回過神來聽見儀姐兒已經勸了話出口,又是為儀姐兒感到高興,還為她家太太感到欣慰,到底有個貼心的閨女。
茶娘摸摸儀姐兒的腦袋,多讀些書總是要多懂些道理的,至此心中更是為叫孫六郎教儀姐兒讀書之事感到慶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