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洞房
《》第五百一十九章洞房
而當辛夷醒來,已是入夜,夏月清明,紡織娘在窗下叫,廂房里一雙龍鳳喜燭,燭淚結了一串珠。
辛夷見自己躺在榻上,微微動彈間,一陣頭暈眼花,喉嚨里還殘著甜腥味,兀自不舒服。
她下意識地瞥了眼身上,還是那尋常衣衫,并沒有換嫁衣,榻前的小案上,子孫餑餑合巹酒一應俱全,手往被褥下一抓,便是一攏桂圓紅棗。
很明顯,這是布置好的喜房,洞房花燭夜,良辰美景。
除了她身上尋常衣衫,還有身子的虛弱有些不應景。
這當口,門一開,李景霆走進來,他身上倒是著了喜衣,大紅龍鳳,金冠玉帶,愈發襯得他面如冠玉,天生一股貴氣如淵。
“你醒了?身子覺得怎么樣?御醫就在外候著,要吃點什么么?”李景霆立在榻前,關切地看著辛夷。
“發生了什么?”辛夷揉了揉太陽穴,恢復了清醒,“我記得我迎爹爹入府,欲禮成……然后……”
“然后你又暈過去了。又是被什么激了,吐了好幾口血,昏睡了幾個時辰。”李景霆為她壓了壓被角,心疼地蹙了眉。
辛夷一閃而過江離的面容,暗自咬緊了下唇:“那……嫁娶之禮……”
“你都昏過去了,誰還管那個。御醫把你扶到廂房,為你診治。其余的賓客也就喝了幾杯酒,意思意思,早早散了。”李景霆頓了頓,眸底一劃而過的黯然,“香佩和翠蜻也打發歇了。見你暈了,哭得不行,估計也都哭累了。”
辛夷點點頭,心緒千萬,說不出個滋味,正要斟酌,卻又聽李景霆開口:“你放心,只要圣旨擺在那兒,禮節不過是過場子。你都是名正言順的孺人娘娘,絕不會有人敢說閑話。”
辛夷心底更是悲喜難辨,夾雜著一絲對李景霆的愧疚,緩緩開口:“對不住……毀了你準備了好幾日的心意……”
“說那些作甚。本王只求你安心養身子,早點好起來。禮節什么的,哪有你重要。”李景霆噙笑搖頭,走到榻邊坐下,深深凝望住辛夷。
那一刻,幽微的海水在他瞳仁里蕩漾,微光點點。
“辛夷,你只需記得一件事:你如今,是本王娶進來的孺人,是我李景霆名正言順的女人。”
淡淡的一句話,噙了不容置疑的霸道,還有蝕骨銷魂的情深,如同個千絲網,立馬讓辛夷無可逃遁。
辛夷心里一動,眼前又浮現出江離的臉,還有他指向辛歧的劍尖,還有恍若艷蠱的絕世風采,卻蘊含劇毒。
她鼻尖一澀,大慟大悲,喉嚨里的甜腥味又嗆得她猛烈咳嗽,不停拿羅帕掩唇。
“誒!你又胡思亂想了!才喝下去的藥,又白費了不是!”李景霆慌忙拍拍她的背,眉眼心痛得都揪成了團。
辛夷好不容易緩口氣,卻陷入了沉默,她不知如何回應李景霆的話,她更不想騙自己。
艷蠱劇毒,可為什么偏偏是他。
錯的是一血封喉的毒,還是從一開始的相遇,最會下棋的遇上最不會下棋的,錯的到底是誰。
果真,無分對錯。情深緣淺罷了。
辛夷身子發虛,軟軟樣榻邊一靠,晶瑩又在眼眶打轉,淚痕千重,小臉慘白,眼下兩痕青黑。
曾經傲立長安的紫玉蘭,如今已完全病沒了樣子。
李景霆也瞧得眼眶發酸,他本就看不得她難受,而偏偏這難受,還不是為了他。
李景霆遲疑半晌,才緩緩伸出一只手,輕柔地握住了辛夷的手,溫聲道:“你只管養好病,其他的都不要多想。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但我當初說過,嫁給我,至少會讓你不再那么辛苦。這一諾,我李景霆此生,矢志不渝。”
君子一諾千金,我許你此生不渝。
就算你心里沒有我,我也愿護你此生,少一點辛苦。
龍鳳喜燭結珠,人非草木。世間那么多羈絆,最后都成了債。
辛夷心頭微熱,低下頭去看著李景霆握自己的手,猶豫了片刻,并沒有躲避,只是輕吐三字:“對不住。”
李景霆笑了,笑得落寞又眷念,笑得一身紅嫁衣形單影只:“以后再不許說這三字。本王一生,自視甚高,唯獨輸在你的局里,本王心甘情愿。所以。”
李景霆緊了緊握辛夷的手,掩下眸底一劃而過的哀涼,勉強笑道:“所以,本王不會逼迫你什么。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聽從自己的心,養好身子。”
言罷,李景霆起身,指了指屏風:“本王讓人在隔間置了另一張榻。外人看來,我們是進了一扇門,但其實是睡在不同隔間。以后便如此,你如今病成這樣,本王需得看著你才放心,也好少些外面的閑話,免得添你煩憂。”
看似一間房,卻被分成兩個隔間。看似同一屋檐下,卻并沒有同床共枕。
男子竟是早早備下了,也是早早猜到了這一場無怨無悔。
辛夷動容。淚光依稀地對李景霆點點頭:“多謝王爺。”
李景霆壓下心底澀意,道了聲“好歇”,便要轉身走向自己的隔間,卻忽聽一聲微響。
電光火石間,異變陡生。
一個蒙面男子破窗而入,手執厲刃,以疾風閃電之勢,瞬間刺向辛夷。
“放肆!”李景霆身子當先動了,怒喝一聲,長劍出鞘,轉瞬迎上。
刀光劍影,劍光閃動,長劍撞在匕首上,咯咯聽的人牙酸,二人身影閃動,卷風攜霧,竟看不清具體,唯見得殺氣縱橫,讓房間內溫度陡然下降。
轉瞬百招,難分伯仲,二人戰得正酣,忽見得又一抹黑影破窗而入,而雪亮的匕首再次鎖定了被李景霆護住的辛夷。
“該死!居然還有埋伏!”李景霆怒目圓睜,劍勢愈發狠厲,一招架住前者,想迅速抽身來救辛夷。
可是晚了。兩個刺客好似計劃了一切,聲東擊西,將李景霆的路數都算得死死的。
辛夷驚恐地睜大了瞳仁,才病的身子根本無力躲閃,眼看著比風還快的匕首就要抹過。
“辛夷!”
李景霆大驚失色,厲喝一聲,情急之下,竟是整個身子撲上來,用血肉之軀,硬生生為辛夷擋下了一擊。
半空中頓時劃過一抹血線。匕首毫不留情地刺中了李景霆胳膊,入骨三分,鮮血噴涌而出。
“王爺!”辛夷也慌了,連忙扶起李景霆,同時響起的,還有屋外乍然而至的群喝“王爺!屬下等護衛來遲!”
危急關頭,不過一息,救命的晉王府影衛和親兵終于趕到。
兩個刺客對視一眼,下了什么決心,身如鬼魅,乍然破窗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影衛和親兵破門而入。一部分追刺客而去,一部分原地戒嚴,聶軻看著刺傷的李景霆,撲通聲跪地請罪。
“為什么現在才到!你們平時不是跟得比誰都緊么!”辛夷眼噙淚花,朝影衛們怒喝。
“不怪他們。是本王算錯一著。”李景霆按住傷口,安慰地朝辛夷笑笑,“本王的洞房花燭夜,怎可讓這些小子聽了漏。所以是本王打發他們遠遠的。只可惜被奸人算中,利用了一把。”
辛夷看著鮮血從李景霆手臂淌出,染紅了自己的手,愧疚蹙眉:“都是我,他們的目標是我……到底是誰……”
“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你沒受著傷就好。本王和影衛們商量下,你自己先歇。”李景霆為了不讓辛夷擔心,勉強擠出笑容,起身便往門外走去。
只是那步履踉蹌,淌下一地觸目驚心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