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第五百五十七章 定局

男子彼時還熾盛的眸,忽的就黯了下來,左看看,又瞅瞅,見得將臺下有簇野生的菖蒲,紫色的花兒開得熱烈。

他走過去,折了一枝,出了會兒神,便遞給鐘昧:“去辛府帶給她,不必多言,她會懂的……若她不懂……罷了……”

一聲長嘆,苦澀之極。

鐘昧接過菖蒲,也惘然若失,躊躇道:“王爺,真不用帶話?很快一切就要揭曉了,你想好如何和她面對了么?”

李景霄瞳孔縮了縮。

如何面對?他不知。尤其出了那晚的事兒,本來是最近的距離,卻仿佛更遠了。

他拿她從來沒有辦法。只怕她,對他的怨更多了幾重,哪里還會再想見他。

他的局,快贏了。

可她的局,他卻輸得那么狼狽。

“不知道……如今三軍出征,先處理這頭……彼時,我和她之間……交給老天爺罷……”李景霄只覺小腹又痛起來,本來是不利的燭花剪,他卻覺得將他整個人都刺穿了。

好痛。

那一晚,旖旎到死,也痛到了死。

鐘昧還想勸什么,卻見得李景霄面如死灰,便覺說什么也不妥,只得拿了菖蒲,唱了個喏,往辛府去了。

將臺之上,王旗獵獵,李景霄看著那個“越”字出神。

他明明感到,十年蟄伏換來的巔峰,他離得越來越近了,然而他的一顆真心,卻離得越來越遠,遠到,碰不到。

最終,失去。

李景霄打了個冷戰,手一晃,王劍鋒利,將他的大拇指割破,鮮血滲出,刺得他眼眸劇痛,連著心口,也痛不可堪起來。

一場局,緣難斷,癡兒女,白雪塋。

天和十三年,七月廿。這是載入青史的一天。

僵持了半月的長安動亂,因為今上第四子越王的舉兵,戰局瞬間扭轉。

棋局變,暗流涌,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真王出,四方動,漁翁收網雙龍奪珠。

七月十九。被王家困于關外的皇帝李赫,傳聞得越王救駕,突然回宮,重新回到了王座之上。

七月廿。今上第四子,越王李景霄于南郊,亮“越”王旗,向帝請旨:殺逆賊王儉,助昏庸晉王,止戈平亂。

同日。帝準。賜越尚方寶劍,命越王舉兵,承帝令征戰,還百姓太平。

同日。越王發五千兵力,打出了“清君側”的名號,在全國各地公開檄文,向王儉和晉王同時宣戰。

七月廿一。越王府大將郭通,率帳下右軍,開戰趙王府,同時,王儉勢力,蘭陵蕭臨陣倒戈,里應外合,僅僅一日,殺得王家節節敗退。

七月廿二。王儉試圖召集留在皇城的兵力增援,卻被越王伏兵中途截斷,斥候直接被斬殺,懸人頭示眾。

七月廿三。以趙王為首的勢力徹底潰敗。越王縛趙王,囚于天牢,同時,王儉東逃西躲,試圖闖過越軍封鎖,向長安城外逃竄。

同日。越王聲討晉王,以“晉王庸碌,拖延戰事半月,恐別有居心”為借口,手持御賜尚方寶劍,控制了晉王兵力。

血戰半月,疲憊不堪的晉軍面對虎視眈眈的越軍,哪里有招架之力,連晉王本人也被越王控制,禁足于晉王府。

七月廿五。越王開始清繳王儉殘余勢力。三天之內,清查黨羽,越王兵力闖進十余官吏府邸,控制了所有王家殘黨。

七月廿八。全國城池出現了《天命吾越》的檄文,各地挖出了上現“越”字的龜殼,孩童間也開始流傳“越王至,太平來”的童謠。

七月廿九。困于府中的晉王寫血書,欲呈帝,諫越王“手足相殘,居心叵測”之罪,沒想到被密布長安的影衛截斷消息,口信兒都遞不出去。

同日。越王得知王儉行蹤,開始全力追殺。同時,伏龍先生柳禛拜訪諸官,以三寸不爛之舌,數晉王“救駕不力,戰事無能,置百姓疾苦不顧”大罪,以隴西李帶頭,曾經和晉王并肩作戰的朝臣,開始倒戈。

七月三十。皇帝李赫出面。詔令:追殺王儉,滅九族。月末大朝,命晉越同時上朝,互相對質,分賞功過。

歷經整一個月,席卷三位親王的王氏叛亂,終于落下了帷幕。

歷經整一個月,在戰火中動*蕩不息的長安,終于迎來了太平。

歷經整個一月,棋局中變幻莫測的弈者們,終于揭開了終局。

戰火息,太平來,英雄出,傳我名!

終局開,雙龍去,天命歸,待我王!

戰事結束,塵埃落定,月末大朝,雙龍奪珠。

整座城都無眠的一晚,整個天下都矚目的一朝,晨光還熹微,天際還魚肚白,九州各種意圖的目光都在這一日,投向了大明宮。

七月三十一。大朝。

晨曦中的大明宮如同神宮,紅墻輝映著紅日噴涌,琉璃瓦璀璨流光,橫寬千尺的漢白玉廣場寶相威嚴,三聲鞭響,角樓的鐘聲傳遍長安。

五鼓初起,列火滿門,將欲趨朝,軒蓋如市。

東方歲星大明宮,南山喜氣搖晴空。望云五等舞萬玉,獻壽一聲出千峰。文昌隨彩禮樂正,太平下直旌旗紅。

麟德殿宮門轟隆隆打開,九階官袍魚貫而入,肅穆地掠過金磚地面,雅雀無聲,袍飛如趨,臨到丹漆金壁,烏紗帽兩翅微顫,三拜九叩,山呼如雷——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皇帝李赫系著紅纓十二玉旈龍冕,繡五爪金龍翟紋及十二章紋明黃綾大裘冕,身帶鹿盧劍,白玉雙佩,左側蓮花臺置尚方寶劍,右側龍鳳案放金冊玉璽,高高在上,威嚴天成,哪怕他被稱為昏庸天子,此刻也不掩飾帝王之威。

只聞袍腳掠過金磚地面的微響,群臣三道謝恩,起身肅立,殿內除了皇帝的方向,半絲多余響聲也無。

而大殿之中,則佇立著晉王李景霆,他也著了吉服,紫色銷金綾圓領袍衫,領、袖、衣襟等處施本色緣邊,鑲織月、麒麟、星辰、山、火、宗彝六章,外罩玄青色云緞披袍,織藻、粉米、黼、黻四章,頭戴翼善冠,腳蹬玄舄靴,以王之服,彰顯著王之尊。

號稱千年老鐵樹的面容冷峻,如淵的眸子似乎半分溫度都無,薄唇含威,劍眉噙怒,唯獨不知是不是由了月余戰事,他的眉間有些疲倦,下頜一圈青胡茬,撣不去的風塵仆仆。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景霆手持玉笏,三拜九叩。

“霆兒平身。誅逆之戰,辛苦了。”皇帝李赫虛扶一把,語調里帶了親和,“聽說賊子王儉還在逃,有消息了沒?”

李景霆起身,挺直腰板,緩緩道:“回稟父皇:雖然賊子在逃,但大局已定,他逃不出父皇的五指山。兒臣已命嚴加追捕,還請父皇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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