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靠在蓮花仙子神像下,下巴抵著膝蓋,看著摸摸索索進了窩棚的廟祝,盤算著等他睡著了,把那兩只白饅頭,還有那只大蘿卜偷出來就走。
沒多大會兒,老廟祝就打起了呼嚕,李巖半蹲著,一步一步往前挪,玉樹一臉呆怔的看著慢慢挪著的李巖,莫名其妙。
李巖挪到窩棚旁,慢慢站起來,屏著氣,先伸手拿了被老廟祝放在枕頭旁邊的兩只白饅頭,彎下腰,正要再拿上那根大蘿卜,老廟祝的呼嚕停了,翻了個身,和抱著饅頭,剛彎腰拿起大蘿卜的李巖面面相對。
“那個……”迎著老廟祝微微有些混濁的雙眼,李巖再厚的臉皮也泛了紅。
“蘿卜給我留著,缸里有半袋米,一只銅鍋,拿著,走吧。”老廟祝嘆了口氣,翻個身接著睡。
李巖呆了片刻,放下蘿卜,沖老廟祝深鞠了一躬,招手叫過還呆怔著的玉樹,拿了米和鍋,出了蓮花仙子廟,借著月光,一路急走,離山下鎮越來越遠。
裴清站在鐵匠鋪屋檐下,看著兩人越走越遠,叫過小廝低低吩咐:“告訴山上,把蓮花仙子廟修一修,每月送點香火錢,那個媳婦,等她生了,送幾匹衣料過去,茶坊也送幾吊錢過去。”
“是。”小廝應了一聲,裴清背著手,沿著李巖和玉樹消失的方向,不緊不慢的跟上去。
李巖被王各莊的王壯嚇的跟在玉樹后頭,直走了一整夜,沒敢累。
天色大亮,前面的玉樹一臉喜悅,“大小姐,前面就是紅花河了!”
“咱們走出多遠了?”李巖有幾分驚恐的看了眼身后。
“六七十里吧,咱們走的快。”玉樹愉快的答道:“沿著紅花河……”
“六七十里……”李巖打斷玉樹的話,挪到一棵看起來干凈點的大樹下,一屁股坐到塊石頭上,“夠遠了,累死我了,歇歇。”她累的快要虛脫了。
玉樹看起來可比李巖強多了,“我給大小姐揉揉。”
“揉什么揉?你要是有力氣,燒點水,渴,對了,煮點粥,喝碗熱粥吃個饅頭,多舒服。”李巖覺得口水都要出來了。
“是!”玉樹愉快的應了一聲,轉個身,又轉回來,“大小姐,怎么煮?”
李巖象看怪物一般看著玉樹,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你不是丫頭嗎?煮粥都不會?那你怎么當丫頭的?”
“大小姐,煮粥是廚房的事,我……”玉樹十分委屈。
李巖抬手拍在額頭上,敢情這位玉樹丫頭,是賈府里那種副小姐一樣的丫頭,十指尖尖不沾陽春水的。
也好,這說明李家足夠富。
“把鍋拿出來,給我,把米拿過來。”
玉樹先遞了鍋又遞上米袋子,李巖抓了把米出來,果然,米里摻著沙粒米糠,有些還帶著殼,李巖抓了兩把米,一邊仔細挑,一邊吩咐玉樹,“你生火。”
生火這事,玉樹倒是挺熟練的,火旺起來,李巖也挑好了米,見離河不遠,到河邊連洗鍋帶淘米,盛了半鍋水端過來,看著那堆火嘆氣,“找幾塊石頭把火圍上,不然這鍋往哪兒放?別忘了留一面放柴。”
唉,她跟玉樹,到底誰是丫頭?
水開了,李巖吩咐玉樹火小點,掰了兩根樹枝,剝了樹皮,將鍋底的米都攪起來,鍋里翻著小水花,漸漸濃稠,一股子誘人的米粥香味往四下飄散。
“有人!”玉樹話剛落音,李巖也聽到動靜了。
“咦!是兩個小叫花子。”兩個黑塔般的壯漢,從樹林里鉆出來。
李巖看著其中一人,差點驚叫出聲,這是射了她一箭的那個蠢貨!
壯漢身后,又鉆出七八個人,被眾人圍在中間的男子,雖然骯臟的和李巖不相上下,可一眼看上去,還是讓人覺得極其清秀俊逸。
這個清秀男子她也認識,她飛在空中的時候,看到他揮刀挑飛了那只箭,雖然他那時候戴著面具,可只憑身形,她就能確定,就是他。
玉樹護在李巖面前,渾身寒毛根根豎起,這些人,她肯定打不過。
“小叫花子,這粥是你煮的?”一個壯漢指著粥問了句,李巖給了他一個白眼,“廢話。”
“你!”問話的壯漢猛一瞪眼,射過李巖一箭的壯漢呵呵笑著推開問話的壯漢,“人家說你廢話,沒說錯。小哥,你這鍋粥真不錯,能不能……那個,讓給我們?”
“你們人多勢眾,這鍋粥,你們要搶,就拿去,留我們兩條命就行了。”李巖看著中間的清秀男子說話。
清秀男子眉頭微蹙,看著射箭壯漢,“算了。”
“不過我看你們是君子不是強盜,這鍋粥,可以賣給你們。”不等射箭壯漢說話,李巖又接了句。
“這小叫花子有意思。”射箭壯漢一只手捏著下巴,上上下下打量著李巖。“說說看,怎么賣?”
“看你們也不比我們好多少,你們有什么?刀槍弓箭我們不要。”李巖挨個打量著十來個人。
清秀男子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苦笑出聲。射箭壯漢哭笑不得,“你這個小叫花子,這嘴也太毒了,老子再怎么倒霉,也得比你強!說吧,要多少錢。”
“不要錢,談錢太俗……”
射箭壯漢噗一聲哈哈大笑,清秀男子也忍不住笑起來,一邊笑,一邊上上下下打量著李巖。
“你說,你說不俗的。”射箭壯漢指著李巖。
“你們要去哪里?要是順路的話,能不能帶我們一程?”李巖看看清秀男子,再看看射箭壯漢。
“你想去哪里?”清秀男子問道。
“去柴桑。”一瞬間,李巖腦子里就轉了七八圈,不能直接說豫章,可也不能離豫章太遠,那就是柴桑了,那是碼頭,四通八達,往哪兒都有可能。
“你去柴桑干什么?你家是柴桑的?還是要從柴桑再去哪兒?”射箭壯漢問道。
“要飯啊。”李巖理直氣壯的答了句,“聽說柴桑要飯的頓頓都能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