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沉著臉問蘇玉嬋,“霜華說得可有出入?”
蘇玉嬋心頭窩火,雖然她此時恨極了蘇玉嫵的出爾反爾,可她也不能為了三房的下人去否決自已的心腹丫鬟,只得低聲應道:“差不離,嬋兒當時心思都在清點萬壽菊上頭,也沒怎么仔細聽丫鬟說些什么……”
“嗯,看來,是鈴兒行事馬虎,沒將主子的話帶對,才令得嬋兒誤會了嫵姐兒的本意。”徐氏明白這件事是說不清楚了,再鬧下去,只會玉石皆碎,最好的法子就是將整件事推到蘇玉嫵的丫鬟身上,保全蘇玉嬋。
蘇玉婍盯著臉色一點點慘白的鈴兒,冷笑:“這丫鬟先前還賭咒發誓說不敢說謊,如今看來是卻是半句都不可信,看來也不必再問其他人,長姐和三妹妹產生誤會,皆由這個丫鬟而起,且到如今還死不悔改,應按規矩重重處置,先打二十大板再發賣出去。”
鈴兒面如灰土,眼睛驚慌的朝四處亂瞄,仿佛在找能解救她的靠山。
可惜,蘇夫人和徐氏一臉漠然,根本不在意她一個下人的死活。蘇玉嬋正氣惱著,更不理會她。
蘇玉嫵和李氏……都是蘇玉嫵害她!
可如今,只有心軟的蘇玉嫵能救她。
鈴兒一路跪行到蘇玉嫵面前,“三姑娘救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依你吩咐啊,我冤枉……”一邊求救,一邊把頭磕得“呯呯”作響,沒幾下額頭便破了口,殷紅的血沿著眼角一路流到脖子里,猙獰又可怕。
蘇玉嫵仿佛嚇呆了,過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后退兩步,向蘇夫人和徐氏替丫鬟求情,“她素日里伺候我也算盡心,今日不過是犯渾說錯了話,玉嫵瞧她也是真心悔過,便恕她一回罷,小懲大誡一番就是了。”
原以為今日能趁機拿捏住三房,誰知峰回路轉,竟讓蘇玉嫵逃過,反讓她這個二品夫人在小輩前丟了臉。蘇夫人意興闌珊的睨了眼蘇玉嬋,“嬋姐兒覺著該如何?這事,你是苦主,受那丫鬟蒙蔽,才險些跟三丫頭起了齟齬。”
蘇玉嬋沒好氣道:“既是三妹妹的人,三妹妹處置便是!”
蘇玉嫵趁機說:“總歸是玉嫵的下人做錯事,那盒雪蓮白玉膏玉嫵真心送予長姐,算是玉嫵的賠禮,望長姐莫棄。想必姨母知道內情后,也會理解包容玉嫵今日所為。”
“這丫鬟果真是個沒規矩的,當著這么多主子的面,竟敢稱‘我’,三丫頭平日里怕是太驕縱了下人。”徐氏似乎并不打算放過鈴兒,或者說,今日即便治不了蘇玉嫵,也要剪斷她最得力的臂膀,給她的嬋兒出口惡氣。
“大伯娘教訓得是,玉嫵日后定會嚴加管教下人。只是,鈴兒伺候玉嫵數年,總得替她說幾句公道話,以全主仆情誼一場。”
蘇玉嫵剛說完,徐氏還沒來及開口,蘇夫人卻突然出聲,“罷了,總歸是三丫頭貼身伺候的人,若真發賣了,一時半會怕是找不著合適的,打十個板子,罰扣半年月錢,以觀后效。”
說完,蘇夫人又瞥了徐氏一眼,“打板子的事,全全交由嬋兒處置,不枉她委屈一場。”
“一切聽娘娘吩咐。”蘇玉嫵連忙福身行禮。
蘇玉嬋頓了頓,點頭應下,她身邊的人便將癱軟在地的鈴兒連拖帶拽給帶出去打板子。
事已至此,徐氏便也不再說什么,只神色淡淡,讓人看不出喜怒。
偏廳里有片刻的安靜,眾人能隱約聽到外頭一聲接一聲的啪啪聲。那是寬約一掌,厚約兩寸的櫸木板子,落到細嫩彈性的屁股上,發出的脆響。
“回夫人和各位太太、姑娘,奴婢在三房找了一圈也沒找著三姑娘身邊的另一個丫鬟,問了旁人,說是昨日起就不見了人。”外頭的板子聲還未結束,屏風后忽然傳來蘇慎敏丫鬟的回稟。
蘇玉嫵仿佛剛想起來,睜大眼睛恍然道:“昨日喜鵲家中的阿姐生了大病,玉嫵許了她回家探望,先前倒是忘了。”
一個粗使丫鬟,找不著就算了,蘇夫人不想也懶得追究。
徐氏掌家,門房那里沒有她的示意,斷不會隨意放下人出府。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也難保有人為了能出府,花錢打點。門房的人收了好處,自然守口如瓶。
而三房最不缺的就是銀錢!
徐氏面帶不善的看了蘇玉嫵一眼,卻并不想在這節骨眼上把喜鵲擅自出府的事鬧開。
即便鬧開,受罰的也是下人,蘇玉嫵頂多受頓訓斥,不痛不癢,反令她在蘇夫人面前落下個管家不利的把柄。
不過,徐氏心思敏銳,凡事都愛往深處想。
她想到蘇玉嫵先前主動開口讓蘇玉嬋的丫鬟先說昨日的事,卻對自個的丫鬟不在府里一事只字不提,不動聲色借助紫煙和霜華兩個丫鬟,推翻了鈴兒先前的那番話,洗清說謊的嫌疑。
這一切只是巧合倒也罷了。反之,如果這早在對方算計當中,那未免也太令人驚訝了。
蘇玉嫵一個總角小丫頭,又在彭縣那窮鄉僻囊的地方長大,能有這番心機?懂得這番籌劃?
還有二房的蘇玉婍,今日為何一反常態幫蘇玉嫵開脫?二房與三房之間難道暗中有了某種默契?
蘇玉嫵不知徐氏對她的猜疑,直到此時,見沒人追究喜鵲的消失,她心中才踏實下來。
“夫人,該用早膳了。”平嬤嬤從屏風后面走出來,恭敬福身道。
香蘋扶著蘇夫人的右邊,往已經布置好圓桌和精致菜肴的正廳去,李氏習慣性要上前去扶蘇夫人另一邊,口中恭順道:“媳婦伺候您用朝食。”
以前三房不在京中時,徐氏打理中饋脫不開身,給蘇夫人端水遞茶、布讓勸菜的事便落在了周氏一人身上。
自從三房回京安頓好后,伺候婆婆的事便全落在了李氏身上。李氏向來柔順,任勞任怨,只當是在彌補這些年不在府中沒能盡到的孝道。
蘇玉嫵這些日病情兇險,李氏有段日子沒來東頤院,如今來了,這伺候婆婆的事自然而然便重拾起來。
可蘇夫人今日是一眼都不想再見到三房的人。她冷漠的避開李氏的動作,半點不客氣的下逐客令,“我這廟小,容不下那么多人,也沒準備多余的飯食,你且領著你的人回罷。”
李氏愣在原地,難堪到整張臉連同脖子根都紅了。
其余人或復雜或同情或嘲笑的投來目光,魚貫而出。
蘇玉嫵上前牽住李氏還僵在半空中的手,輕言軟語說道:“阿娘,阿爹定在等我們回去用朝食呢。”
“……好。”
李氏強忍著悲憤,拉著蘇玉嫵去到已經坐在飯桌正上方的蘇夫人身側,福身行禮道:“婆婆,青青身子還虛弱著,受不得餓,媳婦這便領她回去了。”
蘇夫人只當沒聽到,接過周氏盛好的粥水,慢條斯理喝著。
徐氏和其他幾個姑娘家坐在蘇夫人下首,俱不作聲,全都一副專心致志用膳的模樣。
氣氛就這樣僵持著。
李氏還保持著行禮的動作,膝蓋微彎,身子微微有些搖晃。蘇玉嫵雖有心替阿娘解圍,可無奈規矩禮數擺在那兒,便是當婆婆的有心搓磨媳婦,旁人還得說句應當。
誰家媳婦不是這樣熬成婆的?
蘇玉嫵思來想去,把心一橫,定定看向正低眉瞼目喝粥的蘇玉婍。
蘇玉婍本不想再搭理蘇玉嫵,今日她已經幫得夠多了,全當還了昨日蘇玉嫵送她那本名家真跡孤本的情。
可蘇玉嫵那對黑漆漆眼珠子愣是瞧著她不錯眼,生怕別人看不出兩人暗中有點什么瓜葛似的,直讓她心頭起火。
“早聽說三嬸娘院子里川蜀小吃極為地道,特別是一味紅油餛飩,與京城里的餛飩味道大不同,鮮香麻辣,令人啖之不難,不知今日可有?”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