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枉一夢

041 用心良苦

看著陳元泰漸漸遠去的背影,皇后轉身狠狠地拍了鄧文嬌一掌:“死丫頭,總有一天我要叫你給害死了!”

鄧文嬌不服氣地說道:“姑姑,你干嘛這樣小心謹慎啊!當初要不是咱們家給姑丈錢糧,他哪里能這么快做上皇帝!您又有太子……”

皇后大驚,慌忙去捂她的嘴,宮里伺候的人都低著頭,當做什么都沒聽見。

“你們都先下去!”皇后怒氣沖沖地對一眾宮女太監說道。

等人都散盡,皇后一巴掌打在鄧文嬌的臉上,斥責道:“這個耳光是叫你長長記性!以后再敢胡言亂語,我就叫你爹把你禁足,永遠不能出門!”

鄧文嬌紫漲著面皮,哭道:“姑姑,我以后不說這些了……可是,今日杜明心說她偏要嫁給晉王,還羞辱我,您,您就算不幫我,也要為咱們安國公府的臉面想一想啊!”

“你放心,她嫁不了晉王,太后第一個就不會答應。”皇后看著從小嬌寵大的侄女哭得跟淚人似的,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舒緩了語氣同她說道,“杜明心要嫁誰,太后心中已經有人選了,過些時日就會下旨賜婚。”

“你以后也要收斂收斂性子,你姑丈現在已經不是平涼衛的指揮使了,他是皇帝!挾恩圖報,本就為世人所不齒,你還用在皇家身上,是不要命了么?興國公一家,為了皇上的大業,全家上下幾百口都沒了,你可曾見他提過一次?”

鄧文嬌聽見皇后如此肯定地說杜明心不會嫁給陳希,心中歡喜不已,余下的話便一句也沒聽進去。“姑姑,我陪您用膳吧?我想吃烤鵪鶉了!”

皇后嘆了口氣,孩子愚頑能怎么辦?只有慢慢教了!她說道:“方才皇上發了話,叫你回家去,你都當做耳旁風么?趕緊收拾東西,這就走!”

陳元泰獨自回到乾清宮,有心找人來說說話,卻發現偌大后宮竟是連個知心人也沒有。皇后比他小了足足十四歲,成親時他有豫王和安平,已是過盡千帆,很難再有年少時的少年情愫。雖是伉儷,實難情深。

德妃便更不用提,她是陳元泰以前駐守平涼衛時的婢女,一時情亂,有了庶長子陳昭。因當時陳元泰與發妻成親數年,卻只有安平一個女兒,太后分外看中這個孩子,豫王陳昭才得以降生,德妃才有了今日的尊榮。

至于說進宮后的這些小花一樣的選侍、采女,那更是入眼容易,入心難。

“去準備一桌酒菜,”陳元泰吩咐身旁的太監,“再派人去請定國公來,朕同他說說話。”

太監答應著去了。大半個時辰后,定國公徐行匆匆趕來,此時酒菜剛好上齊。

“你坐過來,陪我說說話。”陳元泰見徐行只是垂手站在長桌的另一頭,便笑著招手讓他過來。

“你莫要拘謹!今日只有酒、有肉,沒有君臣!”陳元泰笑著給徐行斟了一杯酒,慌得徐行連忙起身謝恩。

陳元泰蹙眉道:“什么時候你也變得這樣無趣了!再這樣鬧騰下去,還怎么吃酒?”

徐行連忙自罰了一杯酒,笑道:“不能見了酒肉,就忘了君臣!”

陳元泰擺了擺手,也喝干了一杯酒,說道:“不說這個了。我且跟你說,陳希前些天來求我,說想娶沈遙的外甥女。可皇后的侄女卻看中了陳希,你說這樁公案我該怎么判?”

“這……”徐行心中暗暗松了口氣,飛快地想著如何應對。

他自小跟在陳元泰身邊,對他的了解不說十成十,卻也有八九分。陳希身份尷尬,如今因著陳元泰的寵信,已是讓寧王十分不滿。豫王和太子,一個十五歲,一個才八歲,等到他們長大時,又會如何看陳希呢?

為著這些,他十分不愿意將女兒嫁給陳希。然而若是陳元泰心意已決,怕是沒有人能夠轉圜。這些天來,他一直輾轉反側,卻不知該怎么勸陳元泰。今日乍一聽此事,他著實欣喜非常,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

“臣未曾見過沈遙的外甥女,晉王何以進京未久,就要求娶呢?”徐行有些不解。

“他們從小便相識……”陳元泰將陳希與杜明心的淵源轉述了一遍,然后笑道,“當初你們這些俗物都還笑他是小和尚腦子不開竅,哪知人家是早就一往情深了!”

徐行看著陳元泰臉上的笑意,還有語氣中的贊許,哪里還能堪不破他的意思?可這話該如何說,徐行慢慢端起了酒杯,思量起來。

沈遙十二歲時,陳元泰將他從死刑犯中救出,送到徐行身邊。這些年來,徐行悉心教導,兩人情分頗深。這件婚事對于沈遙而言,是利也不利。

利者,陳希心思淳厚,樣貌本事人品都沒的挑,乃是女婿的上佳之選。沈遙能夠為外甥女爭取到如此良配,心中一定甚是寬慰。

再者,陳希勢強,光芒蓋過陳元泰的親子、親侄,就連日后的駙馬林瑯也不遑多讓。能與這樣的人成為姻親,對沈遙也是一重保障。

然而不利者也恰恰來自于此。陳希功高,卻不至于封王。對他不滿的人又是陳元泰的親族,就連太后看陳希都十分不順眼。等陳元泰百年之后,陳希是如何了局,誰都很難說清楚。

“若是憑著晉王的心意,那自然該選杜姑娘。若是為著晉王日后的前途,或許鄧姑娘才是良配……”徐行小心翼翼地措辭,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陳元泰蹙眉道:“若你說的是太子,那大可不必憂慮。我過些時日會叫陳希去教太子騎射功夫,兩個人一定處得來。日后陳希便是太子的臂膀,鄧家人也好,陳霆也好,都不用在乎。”

徐行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陳希日后如何,太子才是關鍵。“您一心為晉王打算,自然是好。然而只怕還要在晉王的名望上下些工夫,不然如何壓服眾人?”

陳元泰笑道:“這便是我要求你的一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