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枉一夢

065 公主心事

這時皇后已經走了過來,杜明心的話她只聽到了后一半,還以為是鄧文嬌自己不愿意喝,便笑道:“敬人一杯酒,自己卻不喝,哪有你這樣與人和好的道理?”

“我喝啊,”鄧文嬌回身指了指丫鬟托盤上的酒盅,“這里頭便是我預備自己喝的酒。”

杜明心笑道:“咱們倆喝一樣的便是,又何必分得這么清楚?”

“給你的酒是我特意從家里帶來的!”鄧文嬌覷著皇后的神色,見她漸生不悅,便得意起來,“好酒專門給你喝,難道還是我的錯了?”

皇后聽兩人如此,便覺得杜明心有些張狂了。自家侄女放下身段來求和,她還要挑三揀四地找茬,莫不是不將自己和安國公府放在眼里?

她有心要壓一壓杜明心,轉念想想沈遙和陳希,便先拉了安平公主下水:“安平,你方才一直跟她們坐在一處,可聽出來些什么?”

安平心中不屑,皇后這顯然是怕偏向了鄧文嬌,日后惹來皇上詢問,好拿自己出來擋槍。

她原本因為林瑯的事情有些不喜杜明心,可方才看到杜明心露的這兩手,知道她是個聰明人,便沒再想如鄧文嬌這般給杜明心找茬。

于是她便淡淡地說道:“這班小戲唱得不錯,方才倒是叫我看住了,沒留意這邊的動靜。”不咸不淡地又把球踢給了皇后。

“那你呢,阿媛?”皇后不死心,轉頭又去問徐媛。

徐媛笑道:“鄧姐姐給杜姐姐備的酒看著十分渾濁,未曾篩過的米酒也不見得有這般渾。我們都開玩笑說,也不知鄧姐姐給杜姐姐在這酒里還放了其他什么好東西?”

杜明心感激地看了眼徐媛,自己當著皇后開不了口的話,她卻輕描淡寫地幫自己說了出來。

“你胡說什么呢!”鄧文嬌急道,劈手就要去奪杜明心護在懷里的小銀壺,“不想喝就算了!諒你們也沒那個福氣用這等好酒!”

徐媛這樣說了,鄧文嬌又是這么個反應,皇后心中敲起了小鼓,別是這丫頭理虧吧?今天這么多官家女眷都在場,眾目睽睽、人多口雜,可不比上次在坤寧宮。

很快,皇后就決定了和稀泥,把眼下混過去再說。

“都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似的斗嘴置氣?公主說這戲好看,你們都安生些,好好看戲吧。酒也少吃些,萬一吃醉了,可不成樣子。”

“酒壺還我!”鄧文嬌還是不依不撓地管杜明心要那壺酒。

杜明心笑著答應了,伸手遞過去時,另一只手將壺蓋帶開,手腕輕輕向下翻轉,酒便盡皆灑到了地上。

皇后瞥了眼地上的酒,白而渾濁,還帶著些黃褐色的顆粒,便狠狠地瞪了侄女一眼。她暗自慶幸沒有偏聽偏信鄧文嬌,卻也沒再多說什么,只吩咐了宮女快點清掃,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鄧文嬌吃了皇后一記眼刀,低聲罵了杜明心一句“蠢貨”,便也坐了回去。

“總算是耳根清凈了!”徐媛向杜明心笑道。

“多謝你了!”這話卻是十分真心。皇后剛開始的態度十分明顯,徐媛還敢逆著她的意思說,這份情叫杜明心感動不已。

“你我之間,說這些做什么!”徐媛小聲笑道,“有些人不像某些人,還是想要搏個賢名的!”

“鬼精鬼精的丫頭!”杜明心也笑了。

片刻后,夏葉悄悄出去了一趟,復又進來,附在杜明心的耳邊說道:“姑娘,奴婢方才去看了看,那酒里的藥粉大約是巴豆。但我也認不得真,在手帕里藏了些,回去找個醫館看看吧。”

杜明心點點頭,沒有做聲,心里卻覺得好笑。鄧文嬌啊鄧文嬌,你是不是蠢得都有些可愛了呢?

皇家賜宴,禮儀繁多,一頓飯一直從晌午吃到申時才結束。

皇后起身叫了鄧文嬌陪她回去,看樣子,大約一頓訓誡是躲不了了。

杜明心與徐夫人母女一道回去,更衣后與徐媛一起去了太平苑東北角的馬場。

一進去便看到一個女子穿著一襲紅衣,騎在一匹棗紅駿馬上,在馬場繞圈飛馳。那一團火紅看起來著實颯爽無比。

“公主的馬術竟然這樣好!”杜明心贊嘆道。

“那匹馬似乎是成安侯的呢!”徐媛笑道,“好馬最是認主,公主和成安侯果然般配!”

原來是這樣……杜明心突然十分想學騎馬了,要是哪天能如安平公主這般騎上陳希的馬就好了。

安平瞥眼看見她們來了馬場,想了想便勒了勒韁繩,讓馬慢了下來。

“阿媛你先去挑匹馬騎,我有話同杜姑娘說。”安平跳下馬來,將馬鞭扔給了牽馬的太監。

徐媛看了看杜明心,笑道:“我還要教杜姐姐騎馬呢!”

安平笑道:“這事不勞你費心,日后陳希自然會教。你要是教會了,豈不是奪了人家好多樂趣?”

徐媛啞然,向杜明心眨了眨眼便去騎馬了。

“不知公主有何指教?”杜明心向安平笑問道。

“令姐給林瑯寫的第一封信,當真不是你寫的?”安平開門見山地問道。

杜明心沒想到公主如此直接,她很快笑道:“自然不是。整件事情我也是到了后來才隱約知曉。”

安平點點頭,突然又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瞧中了林瑯嗎?”

杜明心搖了搖頭,不明白安平為什么跟她說起了這個。

“他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他很內斂,沒有西北男人那樣狂放。他身上有種雋永的味道。”

杜明心笑了笑,沒有說話。公主夸心愛的男子,聽聽便好,隨聲附和卻會不小心馬屁拍到馬腿上,更何況這位男子還曾經與自己有過婚約。

“剛開始,他大約是不愿意的。”安平雙眼看著遠處,日頭已經偏斜,依舊照得她兩只眼睛亮晶晶的。“可我偏要堅持。當初父皇舉起義旗時,他將我和太后、德妃、豫王藏到了陜棲一處不知名的山溝里。雖然身邊有護衛,可我們白天都躲在窯洞里,只到了夜里才敢出門透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