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冬雪都能聽出鄧氏看似恭敬的話語中隱藏的心思,長公主自然更是明白。
長公主只淡淡的瞥了鄧氏一眼,那一眼看似很平淡,可是長公主自出生起便身居高位,久居高位形成的氣勢不是一般人可以對抗的了的。
鄧氏被那一眼看的心頭一跳,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的,卻是再也說不出口的。
“本宮怎么聽聞當初平國公府二爺離家出走,是因為和家里鬧了矛盾?”
長公主看似平淡的道,“說起來,這自古以來,嫡庶有別,若是有那舍嫡子而就庶子的,莫不是因為嫡子或是病重,無法承嗣,或是太不成器,令父母長輩失望,無奈之下擇庶子承家業,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嫡子出色,庶子平庸,卻僅僅因為庶子年長便讓其承爵的。
若是家家如此,或是慣例如此,那豈不亂了套,小妾通房們豈不卯足勁的要在主母之前生下庶長子,如此正室威嚴何在,嫡子尊貴何在?這規矩又何在?”
長公主的話說的并不重,卻如重鼓響錘一般敲在鄧氏的心里,就連薛氏也是一陣驚怕。
長公主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要給秦松林做主?
若是其他公主說這樣的話,鄧氏和薛氏可能會尷尬難堪,但不會擔心驚懼,因為她們心里明白,無論她們怎么嗤之以鼻,都不能改變現在的事實。
可是和她們說這話的是樂寧長公主,皇上最親近最看重的嫡親姐姐,她若是在皇上面前說上那么一兩句,再加上平國公府這事本就不合常理,皇上大筆一揮,真的將爵位從秦松柏身上剝奪了,還給了秦松林,也是說不準的。
那他們大房豈不是煮熟的鴨子竟然讓她們給弄飛了。
以后的日子會怎樣,她們連想都不敢想。
“殿下說笑了,國公爺和他二叔的關系一向很好,兄弟情深,這事肯定是外人誤傳,都是誤會……誤會。”
鄧氏實在不知該怎么接長公主的話,只能干巴巴的道。
長公主看著鄧氏難堪的不知如何辯解的臉色,很是滿意她終于不能在自己面前瞎叨叨了。
正想再敲打她一下,嚇破她的膽最好,長公主深諳打蛇打七寸的道理,鄧氏最重視什么,最怕什么,她就拿什么威脅她。
鄧氏最重視的自然是平國公的爵位,最怕的自然就是失去爵位了。
“殿下,福公公來宣旨了。”
長公主還沒有再開口,她之前吩咐留在外院等消息的丫鬟就進來通傳了。
“來了?”長公主猛的站了起來,“費嬤嬤,項嬤嬤,快服侍少夫人起來,將明寶包好,好在現在天氣還不錯,不怕凍了。”
長公主話音未落,費嬤嬤和項嬤嬤就動了起來,一個吩咐丫鬟去拿顧冬雪的衣裳首飾,一個打理著明寶的襁褓。
青芽阿豆蘭曉蘭瓊四個丫鬟被使喚的團團轉。
長公主又吩咐身邊的一個鵝蛋臉的大丫鬟道:“素雯,你去請少爺,讓他準備接旨。”
鵝蛋臉大丫鬟素雯急匆匆的掀簾出去了。
山峰早就來報秦敘了,素雯一出去,就看到秦敘從書房走了出來。
“少爺?”素雯忙屈膝行禮,“公主殿下讓奴婢來稟報一聲,讓少爺準備一下,出去接旨。”
秦敘點頭,“我知道了。”
說著,便直直的往正屋走去。
他進去的時候,顧冬雪和明寶都打理好了。
青芽和蘭瓊扶著顧冬雪,明寶被抱在乳娘懷里,癟著嘴,哼哼唧唧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秦敘一進屋,先看了顧冬雪一眼,見她神色正常,沒有不適之態,便微微放了心。
再一看到寶貝閨女委屈的模樣,頓時心疼了。
走過去,就準備將閨女接過來哄。
長公主忙阻止道:“她這是沒睡好,一會兒接完旨,就讓她睡,你現在先別招她。”
秦敘猶豫了一下,顯然很是心疼。
顧冬雪忙道:“爺,我們先出去吧,不能讓宮里的公公等太久了。”
秦敘這才點了點頭。
長公主滿意的看了顧冬雪一眼。
她不像一般的婆婆,認為兒子聽媳婦的話,就墮了男子的氣勢,其實很多男人都有幼稚固執的一面,這種時候便要有人在旁邊勸著,若是對媳婦的話毫不在意,對母親的話也置若罔聞,這樣就難辦了。
而顯然的,對于秦敘,自己這個母親,在血緣關系上是最親近的,但是顯然他們的現實關系還很疏遠,需要磨合相處。
在這種時候,有一個明事理又能勸得住丈夫的兒媳婦,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當長公主看到秦敘很自然的走過去扶著顧冬雪,她即使自認為自己是個很寬和大度的婆婆,即使她知道顧冬雪剛剛產后不久,可是心里卻不免泛起一股酸意。
長公主意識到自己的心態,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原來她也是個會和自己兒媳婦吃醋的婆婆。
秦敘和顧冬雪可沒有想到這短短片刻,長公主心里卻如走馬燈一樣掠過一連串的想法。
夫妻二人這是已經習慣了一人小心翼翼的扶著,一人安心自在的走著的這種狀態。
這是從懷孕散步開始就養成的習慣。
此時,鄧氏婆媳三人就有些多余了,顧冬雪可沒有功夫管她們如何。
倒是魏敏,顧冬雪讓丫鬟帶她去次間喝茶休息一會兒,又特意讓阿豆留著陪她。
阿豆見秦敘接手了她的位置,毫不猶豫的便領著魏敏離開了房間。
如此,鄧氏三人就很尷尬了。
走到院子里,早就有三頂轎子等在院子里了。
顧冬雪微微一愣,他們府里可并沒有這種配置。
顯然這是長公主準備的。
“冬雪坐第二頂,乳娘抱著明寶坐最后一頂。”
長公主吩咐道,她自己則是走到了第一頂轎子邊,丫鬟掀了簾,她坐了進去。
顧冬雪和秦敘對視一眼,秦敘對她點點頭,將她扶到了中間那頂轎子中,安排她坐好,又去看了看明寶,發現她昏昏欲睡,知道她這是困極了,也不打擾她,只囑咐乳娘仔細照顧著。
想了想,他又走到第一頂轎子那里,站在轎旁,不知說了什么,長公主猛地掀開了轎窗,圍在轎邊的丫鬟婆子們就見長公主眼圈紅紅的,卻笑了起來,又是歡喜又是激動又是難受的模樣。
好一會兒,才又掩了轎窗的簾子,轎子慢慢的起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