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歸桐

第一百零一章 開弓

第一百零一章開弓

甄璇不明白皇后和黃室室主為什么不開心,她們明明已經站在天下女子都艷羨的高度上了。

就算這過程當中失去了些什么,不也是值得的嗎?

像黃室室主,她從前是皇后,現在是公主,有什么不好的?

她的夫君是病死的,又不是天子害死的,就因為父親當了皇帝就要恨上父親?

若是旁人當了皇帝,漢室江山是保住了,可是她自己該怎么辦可有想過?

至于王皇后,她的長子和次子都是因罪而死,有什么無辜的?

甄璇每每想起這個,都嘆服天子的大公無私。

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又有幾個上位者能做到?

王皇后非但不能支持理解天子,反倒心存怨恨。

如此心性,怎可為中宮皇后?

天子卻因為她是發妻原配始終尊重著她,人前人后都給予她足夠的面子。

甄璇實在不知道王皇后還有什么好不滿意的。

甄璇每次進宮來都是戰戰兢兢的,不過好在因著她父親極受天子信重,皇后和室主從不曾為難過她,甚至還算得上是和顏悅色的。

她不知道,皇后和室主善待她從來都不是因為她的父親。

她們和建興帝一樣,都是因為她的外祖——簡烈侯孔光。

甄璇的雙眼雖然是明亮的,但她以為她所看到的一切其實都是假的。

人,總會被蒙蔽。

這并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不自知的自以為是。

王皇后聽說孔曼母女來了,心下不快本欲不見,但宮女原碧勸她說見見外面的人,和她們說說話心中郁氣也能散開不少。

原碧生得如何王皇后并未親眼瞧見過,她到王后身邊來時王皇后已經瞎了。

闔宮的人都說原碧貌美,王皇后便想原碧容貌應該是不差的。

加之原碧性情和順又通詩書,王皇后本有意把她賜給三子新遷王王安為孺子。

這對于一個宮人來說,已經不亞于一步登天了。

原碧只要點點頭,從今往后就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但是,她拒絕了。

她跪在王皇后跟前,情真意切地請求王皇后把她留在身邊。

她說,天底下貌美的女子很多,新遷王不會缺少美人的侍奉,她自幼失去父母成為孤女,懂得那份失去親人的傷痛,她想留在王皇后身邊伺候。

原碧雖然貿然揭開了王皇后的傷疤,卻沒叫王皇后動怒。

多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啊。

王皇后留下了她。

原碧成為了最受王皇后信任的侍女,在王皇后因思念至親泣不成聲時,只有原碧的柔聲安慰能稍緩她的苦楚。

原碧的話,王皇后聽進去了。

她問原碧:“陛下前些日子是不是說要給甄家的女孩子指婚?”

原碧應是。

王皇后嘆了口氣,擺手叫宮人去傳召她們進來。

&自己的女兒過得不好,看著別的女孩子嫁個好郎君總也是個安慰,讓她們進來吧。”

甄璇在宮門口早已等得不耐煩,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她只能熬著,熬到里面再出來人告訴她們王皇后到底召不召見她們。

母親沒有半點焦躁,她很平靜。

她時不時地還抬起頭來用目光勸慰甄璇,讓她不要著急。

內殿終于出來宮人了。

她說王皇后讓她們進去。

總算沒有白跑這一趟,母親嘴角有了笑意。

甄璇的心情卻陡然跌落到了谷底。

她并沒有抵觸父親求天子給她賜婚,她也想等有朝一日再見到劉得和郭圣通時讓他們仰望嫉妒。

可是,只要想到將要嫁的人未必有劉得一半好,她總是不甘。

郭圣通今天來太學,有一大半的緣故都是為了見劉秀。

自從她夢見那個神秘男子對她說他就是劉秀后,她就想再見見劉秀。

心里的不安,只會因為彷徨焦慮滋生蔓延的越來越廣。

一旦正視它,反倒沒有什么好心慌的了。

郭圣通如愿見到了劉秀,卻發現并沒有什么話能和他說。

難不成問他你有沒有婚娶?

有沒有愛慕的人?

我已經定親了,你萬萬不能肖想我。

這豈不是太荒唐了。

而且,重點是為什么她一定要嫁給叫做劉秀的人才是吧?

發現繞來繞去,還是停留在原地后,郭圣通有些氣餒。

然而,是夜她卻又做了夢。

她還是墜入那個纏繞了她兩年的夢境。

好像是在漆里舍,又好像不是在漆里舍。

但是除了自幼住慣的漆里舍,還有哪里能給她這么安心自在的感覺?

她在當窗賞花。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看樣子是仲春時節。

郭圣通很喜歡春天,春天那股生機勃勃的樣子總是叫人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

她轉過身去。

果然是那個神秘男子。

他這次著的是戎裝,一股殺氣從他的眉眼間散發開來。

陽光照在冰冷的鎧甲上,反射出刺眼的白芒來。

他停下來,望著郭圣通,冷漠的臉上有了些溫度,“桐兒,過來——”

郭圣通上前去了,一股血腥氣迎面撲來。

她這才發現他甲胄的縫隙間全是已經干涸的血跡,腰間的長劍卻因為嘗著鮮血的甘甜而格外明亮。

他殺了人。

郭圣通該害怕才是,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底竟涌起了擔心憐惜的情緒。

她很想問問他,有沒有受傷?累不累?一切還順不順利?

有什么在郭圣通的腦海中一晃而過,她楞了下來。

神秘男子以為嚇著了她,便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一拍腦袋笑道:“我都忘了要洗漱一番,就這樣直接來見你了,是不是嚇著你了?”

他笑起來時,郭圣通還是看不清他的模樣。

但是,這一刻的他很像白日里那個溫煦的劉秀。

真的很像。

恍惚間,兩個身影幾乎已經重疊在一起。

郭圣通大叫了一聲不,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

&公子,怎么了?”

常夏匆匆跑進來,關切地詢問她。

郭圣通搖頭,“做了噩夢。”

常夏咬著嘴唇站在那。

郭圣通猛然意識到了什么,“我又說南陽話了?”

常夏點頭。

&還說什么開弓沒有回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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