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歸桐

第一百二十章 劉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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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劉疆

第一百二十章劉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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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

清幽的月光如水般地漫了一地,臨窗招展的海棠花投下一地花影。

安神香清淡的味道浮散在空氣中,刻漏滴滴噠噠地走著。

郭圣通呆坐了半響,終于等著睡意再一次來襲時方才倒頭繼續睡下。

這次,依舊還是在夢里。

她身處荒野中,不遠處就是連綿起伏的兵帳。

凜然的號角聲隱隱就在響在耳邊,刀劍出鞘的凌厲依稀就在眼前。

她右手摸著微隆起的肚子,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

身側的劉秀見她面露遲疑,還當她不舒服,忙拍了拍她的背道:“至多后天就到洛陽了,委屈你和孩子再吃兩天苦了。”

郭圣通沉默不語,劉秀又道:“我已經為孩子取好了名字,若為男名疆,若為女名鸞,如何?”

劉疆或劉鸞嗎?

聽起來倒都不錯。

郭圣通望著滿含著期待的劉秀,不覺輕輕點了點頭。

劉秀因著她的肯定,眸中立時就染上了笑意。

他攬過郭圣通的肩,一路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營帳走。

篝火熊熊中,炙熱的溫度撲面而來。

郭圣通不知怎地,又偏頭去看了劉秀一眼。

他高出她許多,她仰起頭剛好能看著他微微抿起掛著淡笑的薄唇。

這笑里,含著溫柔,也含著自信。

她所認識的那個劉秀真的會變成眼前模樣嗎?

郭圣通不知道。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讓自己變成夢境中那個為劉秀生兒育女的自己。

固然夢境中所呈現的一切都好似還可以接受,但她心底的不安惶然卻是越來越重。

這害怕來得毫無道理,卻還是不妨礙她去逃避去抗拒。

第二天,風和日麗,晴空萬里。

窗前的海棠花經了春雨滋潤,越發明艷。

郭圣通昨夜深陷夢境中,自然是不知道夜里下了雨。

晨起后看著院中水汽浮動,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昨夜大抵是下了雨。

用過早膳后,常夏遲疑著告訴了她:昨夜她又在夢中說了南陽話。

郭圣通唔了一聲,心底雖還是起了些波瀾,但早不像從前那般聞之色變了。

這抹淡淡的愁緒,在聽文講席說了一上午儒家經典便漸次散去了。

等著午睡過后面對王自和時,她已然是心靜如水,全神貫注地聽著王自和的講解。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用過晚膳后,郭況在院中玩投壺,郭圣通和母親站在廊下看。

日暮時的陽光染上了霞光分外艷麗,照在庭中花木上好似一匹上好的蜀錦鍍在其上。

還家的鳥雀三五成群地掠過屋檐樹梢,留下一串清脆動人的音符。

郭況一面投一面說話。

他喜歡說起太學中的一切,而這一切里自然包含著同窗和學長。

于是,郭圣通便被他十句話里有五句話都提到劉秀弄到有些心煩意亂。

偏偏,母親還在旁頷首微笑,“那孩子,著實挺不錯的。你同他來往,母親也放心。”

是啊,劉秀作為沒落皇族,不卑不亢,又勤奮好學,誰能說一句他不好嗎?

郭圣通自然是不能的。

她只能敷衍地笑笑,極力地放空思緒。

春光明媚中,郭圣通的日子按部就班地過著。

進學日她便沉下心學習,休息時或是去陪伴明年就要出閣的平又薇,或是在家跟著母親學女紅烹飪。

偶爾,宮中會在室主身子不爽利時來請她進宮。

認真說起來,室主比劉秀還要小上兩三歲,兩人雖稱不上年紀相仿卻也不至于說不到一塊去。

室主不關心天家的事,但郭圣通因著在宮中走動的便利還是無可避免地碰到了幾回甄璇。

甄璇人前見到她,態度溫柔又親熱,仿若舉薦郭圣通去治室主真是為了讓她一顯身手。

只是眼角眉梢間,總是含著些無法言說的傲意。

郭圣通明白甄璇的意思。

太子妃膝下至今無子,良娣又是僅次于太子妃的身份,甄璇今后母憑子貴登頂后位也未可知。

但,郭圣通一點都不羨慕。

皇后之位并沒有那么好,她一點都想要。

她只想要眼前最瑣碎平凡的幸福,那種站在萬人之上心卻空洞的可怕的榮耀并不適合她。

更何況,就依郭圣通在常安城的親身見聞,新朝覆滅已是定居。

甄璇想做亡國之后,都得是運氣好到天下無雙才行。

建興帝王莽以為制度定則天下定,故精心制定規章制度。

公卿大臣們朝入宮門,至黃昏時方才出,如此兢兢業業卻沒有半點效率可言。

一項政策議論了數年始終沒有定斷,更別說處理經濟民生中當務之急的問題。

這般尸位素餐,所導致的就是官員貪污受賄的行為越來越嚴重。

明明勸導農桑,糧價卻還是居高不下,邊境軍士的嚼用都成為一個大問題。

這樣的朝廷,根子上已經爛掉了,不覆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郭圣通閑來無事時,常細細思量其中緣由。

建興帝王莽絕不是一個無能之輩,否則不會被大漢上下視為可力挽狂瀾之人。

郭圣通估摸著王莽因為自己是靠獨攬朝政而代漢建新的,對重臣們本能地就有防備心理,并不肯叫他們獨當一面。

加之王莽又愛朝令夕改,臣子們因此被弄得束手束腳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這般,確實達到了王莽的目的,但也把朝政弄得烏煙瘴氣。

此后,即便想盡力補救,也是無計可施了。

這樣千瘡百孔的天子,倘若真有能交托到太子手上那天,想必他也不會有多舒心。

這些道理,郭圣通自然是不會和甄璇分說的。

甄璇在她眼里,終究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路人,她沒有要和她較勁的閑心。

劉秀對她來說,也只是過路人。

不同的而是這個過路人,總會被郭況提起。

這是父親缺失的后遺癥。

男兒的成長路上父兄的榜樣作用是不可或缺的,從前在真定時這榜樣是劉得,到了長安便換成了劉秀。

郭圣通看明白后,也就沒有叫郭況不和劉秀來往的心思了。

只是從平又薇家中出來后,她不再去太學接郭況而是直接回了家。

郭況和她抱怨。

她自然不能說是怕碰著劉秀。

在沒碰著劉秀的日子里,她雖然也做夢,卻莫名覺得心定。

她和郭況解釋說:“城南修廟,亂糟糟的,我害怕不敢多耽擱便直接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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