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抬眸，心疼的摸著他蓄著美髯的臉頰，道：“原來老爺從前過得竟然是這樣的日子。”
顧博文瞇著眼，面上淡然，心里卻是極為受用美人的憐惜。
素馨瞧他心情不錯，便央求他明天陪自己去內院，美其名曰第一次以姨娘的身份敬茶，需要顧博文壯膽。
顧博文很清楚蘇氏對素馨極有敵意，素馨要住進去，就得給正室敬茶，蘇氏那一關是避不過去的。
只是蘇氏脾氣實在不是太好，素馨的胎像又不穩，他也怕一個不好，這個孩子就沒了，便沒做太多考慮，就答應下來。
素馨笑著說了聲“還是老爺疼我，”就柔順的靠在顧博文的話里，嘴角微翹，眼睛里隱藏著點點的光芒。
差不多的時候，落桐院里，芽兒正跟蘇氏回稟，嚴姨娘旁邊的屋子已經收拾出來，家具什么的也都放了進去，就是被褥床帳等物還沒置辦齊全，問是不是去針線房重新拿套新的過來。
蘇氏氣得狠狠錯了下牙，忍著想甩芽兒一記耳光的沖動，斥道：“她是什么身份，一個通房有個單獨的屋子就不錯了，難道還要給她全都置辦新的？”
她用力的捻了下手指，道：“把從前那些舊的翻出來一套送去就是。”
芽兒見蘇氏生氣，也不敢再說，趕忙掌著燈，從庫房找出套五成新的出來，剛要走，卻見蘇氏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
蘇氏伸手隨意翻了翻被褥，漫不經心的道：“這個給她都是抬舉了。”
芽兒低聲應是。
蘇氏道：“怎么沒有迎枕？”
她掃了眼大大的樟木箱子，道：“找兩個出來。”
芽兒‘哎’了聲，轉身去稍遠些的大箱子里翻找。
蘇氏瞄了眼芽兒的背影，輕輕翻開褥子一角，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瓶，借著身體遮擋，將里面的液體倒在繡著富貴牡丹的花蕊上。
淺黃色的花蕊很快被液體暈染成嬌艷的黃，蘇氏盯著那里看了片刻，嘴角得意的揚起。
芽兒很快捧著兩個大大的迎枕過來，“太太，你看這個行嗎？”
蘇氏手指一收，將小瓶藏好，寬大的袖子一擺，不著痕跡的把翻得略有些凌亂的被褥等物恢復原樣，道：“就這兩個吧。”
她淡定的轉身出去，芽兒捧著高過頭頂的被褥等物出來，直接去了素馨的那間屋子。
蘇氏抿著嘴，望了眼芽兒身后搖擺著將要合上的門扉，忽然轉眸看嚴姨娘的屋子。
那里窗戶緊閉，從她這里望去，似乎并沒有什么異樣，屋子里面的人也似乎安靜的睡去。
蘇氏微微搖了下頭，暗笑自己太過神經過敏，剛才她做得那么隱秘，就是同在一處的芽兒都沒有察覺，何況別人。
蘇氏回到屋里，舒服的洗了個澡，才舒坦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蘇氏早早起床，才盥洗完畢，就聽見外面傳來響動。
她急忙沖到鏡子跟前，仔細打量一遍，見妝容整齊，發簪珠釵熠熠生輝才挺直腰身，極有氣勢的走了出去。
門口已經傳來芽兒請安的聲音。
蘇氏撩開剔透的珠簾，一眼就看到挺拔清逸，面容俊朗的顧博文。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急跳了兩下，臉上不由顯出一絲淺紅。
她掩飾的拿著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角，儀態萬千的走到門口，屈膝行禮，“老爺。”
顧博文眉頭微微皺了皺，尤嬤嬤的事情他也就已經聽說了，雖說是罪有應得，可這也是因為她這個主子太過縱容，導致她不分上下尊卑，有了謀害主子的念頭。
顧博文盯著蘇氏的側臉，思考是訓斥她一頓，還是為了素馨，忍了這一次。
蘇氏垂著脖頸，努力以最嫻靜優雅的舉止博得顧博文的欣賞。
只是靜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伸出的手，她微微抬頭正好撞到顧博文厭惡卻又不得不忍耐的目光。
她的心頓時一揪，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素馨沒有錯過這一幕，她微微翹了下嘴角，又極快拉平。
顧博文干干的咳了一下道：“素馨今天要搬過來，我怕她不懂規矩，便親自帶她過來。”
蘇氏起身，挺直了脊梁道：“她可是老夫人跟前的，有什么規矩是她不懂的？哪里還用老爺來教？”
顧博文還是第一次被蘇氏這樣嘲諷，頓時不太自在。
素馨笑著上前半步，道：“太太莫怪，實在是因為我如今情況不同，”她摸摸肚子道：“老爺怕我莽撞，這才陪著一同過來。”
素馨怕蘇氏借著敬茶的名義折騰自己，一見面就抬出肚子，讓她投鼠忌器，另外也是想是試探蘇氏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孕。
蘇氏果然變了臉色，雖然已經暗暗布置后手，可也還是心里不痛快。一股股的酸氣不停的往上冒。
素馨叫她并沒有露出太過吃驚的表情，心里頓時咯噔一下，看來嚴姨娘的提醒沒錯，她的感覺也沒錯。
芽兒捧著茶盞過來，見幾人還沒落座，便遠遠的站著。
蘇氏抿著嘴，僵硬的坐在上位。
素馨上前兩步，左右看了看，見連個薄薄的墊子都沒有，就知道蘇氏是想要為難，她暗自咬牙，硬著頭皮往下跪。
顧博文踱步過來，瞧見她腳前空空，攔下她道：“怎么沒有蒲團？”
蘇氏錯了下牙，素馨離得近，清楚的聽到一聲牙酸的‘咯吱’聲。
蘇氏冷斥，“芽兒，你是怎么做事的。”
芽兒趕忙認錯，從次間拿出蒲團，放在素馨腳前，等到她跪下，又端來茶盞。
素馨手捧茶盞，雙手托過頭頂，“太太請用茶。”
蘇氏冷冷的盯著她瑩白的好似透明的手指，動也不動。
素馨忍著酸痛，動也不動的覺著茶盞，很快瑩白的臉上沁出點點薄汗。
顧博文忍耐的等了一會兒，見蘇氏還不肯罷休，便道：“蘇氏，趙姨娘給你敬茶呢。”
蘇氏抬起頭，道：“老爺什么時候換了稱呼，不叫玉娘了？”
顧博文心里一陣翻涌，他側過頭，忍耐而又厭煩的避過她的視線道：“那都是什么是時候的事了？老夫老妻的，你也不嫌牙酸！”
這是說自己這么大歲數還沒臉嗎？
蘇氏胸脯極快的起伏兩下，忍了又忍，才勉強沒沖顧博文發火。
芽兒小心的看著蘇氏臉色，見她抬眼，忙接過茶盞，遞了過去。
蘇氏意思的沾了沾唇，就放下了，道：“芽兒，送趙姨娘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