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沒有理會楚天鍺究竟說了些什么,他早就被眼前的字跡內容刺激的有些頭暈耳鳴,腦中嗡嗡一片作響。
這些年,隨著端王爺手中權利朝中地位日漸隆盛,一向疑心深重的他,自然也有過懷疑。
可一方面是手足兄弟,一方面端王爺又實實在在萬事做的妥帖由不得他挑出一點毛病,加之他暗中派出去的人并沒有查出什么他有不軌之處的端倪,便也就漸漸放心。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早在十幾年前,他就竟已經與南越朝廷勾結了。
之上字跡清清楚楚,絕非偽造。
盛怒之下,皇上捏拳砸向面前的桌案,桌上杯碟盤碗登時一陣“嘩嘩”作顫,如鷹的眼睛蓄了殺意,泛著幽幽寒光,直直射向端王爺,這個他信賴倚重了小半生的嫡親弟弟,這個通敵叛國的弟弟……
怒氣太盛,四肢震顫,血液橫流,一時間,皇上竟被胸口這口濁氣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只是,他說不出來,卻有人說的出來。
楚天鍺話音剛落不過一瞬,蕭煜還未及接話,蕭祎便起身一步走上前去,怒目瞪著楚天鍺,恨恨說道:“你也配說姑蘇二字,每每午夜夢回,難道你就不會被姑蘇家那幾十口亡命冤魂糾纏!”
說著,蕭祎不及楚天鍺張口,轉頭看向皇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袖中取出一摞卷宗,遞上。
隨著內侍將卷宗捧至皇上面前,蕭祎陰沉的聲音響起,“當年姑蘇家滿門慘遭血洗,父皇將此事交由端皇叔徹查,查出結果卻是江湖歹人謀財害命。可這卷宗上,卻是端皇叔親筆記載,當年姑蘇家那件血案,分明就是他受南越朝廷指使,利用了江湖門派,與打入姑蘇家的奸細里應外合,將姑蘇家滿門血洗!”
隨著蕭祎擲地有聲的聲音響起,大殿之內,倒吸冷氣之聲頻頻不斷,皇上更是震驚的眼角肌肉一陣劇烈的痙攣,一雙鷹眼迸出兇光,滿身周遭被濃郁的充滿血腥氣的戾氣所包圍。
自從姑蘇一家被滅,姑蘇彥離世,顧臻一蹶不振,放眼整個朝廷,竟沒有一個再像姑蘇家或者顧臻一樣能征善戰的驍勇之將。
一個國家,沒有過硬的軍事,那便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不過是肥瘦之別罷了。
不僅蕭祎說的清楚,這卷宗上,端王爺親筆所寫的字跡更是清清楚楚記述了當年一切。
皇上氣的胸口發悶血氣橫流,太陽穴處突突直跳,額上青筋,一根一根凸起,分外猙獰。
蕭鐸怎么也沒想到,蕭祎手上竟然有這樣一本宗卷。
如此一來,在扳倒端王爺一事上,他豈不是不能獨占頭功!
不禁捏了拳頭。
忽的想起夜闖端王府小書房那夜顧玉青堂而皇之的抱走的那摞宗卷,再瞧皇上手中蕭祎地上的那本宗卷,蕭鐸腦中忽的如有閃電劃過,恍然明白,頓時心下恨足了顧玉青。
難怪到現在她都沒有跳出來為姑蘇家的血案伸冤,原來是與蕭祎暗中勾結了。
她將這卷宗當做大禮送給蕭祎,蕭祎爭功的同時,替她完成心愿。
一瞬間,蕭鐸忽的心頭生出一種莫名的情愫,他與蕭祎,似乎都成了顧玉青為姑蘇家復仇的一粒棋子。
從頭到尾,他之所以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受顧玉青指引,或多或少,都有她參與的身影。
一想到顧玉青對他含笑說出的那句“貓兒戲鼠”,蕭鐸眼角頓時一抽。
顧玉青!
膽敢戲弄本王,等到本王將端王爺料理了,下一個,便是你!
顧玉青卻是不知蕭鐸此時在心里已經將她抽筋扒皮的痛恨了一番,只在蕭祎話音落下一盞茶的功夫,紅了眼眶起身上前,盈盈一跪,說道:“還求陛下懲治奸惡,為臣女外祖一家滿門冤魂做主,讓他們在天英靈得到慰藉。”
她的聲音,悲戚中不失清冽,讓皇上怒的發暈的心神頓時清明些許。
鋒利如刀的目光落到端王爺面上,咬牙切齒說道:“人證物證具在,你還有何話好說?”
不及端王爺說話,楚天鍺偏頭發出一聲疑惑,“奇怪,今日之事真真奇怪,貴國兩位皇子都捏有端王爺十惡不赦的證據,為何偏偏要等到今日才檢舉他呢?早干嘛去了!”
蕭煜毫不客氣的說道:“閉嘴吧你!關你屁事!”
南越雖是小國,可楚天鍺也是從小受名師指點長大的,心術如何且先不提,臟話卻是從未說過,此時蕭煜在他面前一副自然而然的樣子爆粗口,楚天鍺頓時一愣。
蕭煜橫他一眼,繼續道:“你身為敵國皇子,我們在處理家事的時候沒有把你請出去,已經夠給南越皇帝面子了,你怎么這么沒有廉恥,旁觀也就罷了,總還三翻四次的插嘴,你父皇難道就不教給你什么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還是說,你們南越根本無君子,皆是包藏禍心的小人。”
蕭煜素日說話想來膽大,什么混賬話沒說過,比起他以往言辭,今日這番,實在也算是客氣的了。
不過,用詞雖是客氣,可意義卻是尖刻。
一貫心機城府極深的楚天鍺都被他堵得上不來氣,更不要提另外幾個使臣。
他的“家事”二字,更是提醒了皇上。
無論他如何處置端王爺,都與南越使臣無絲毫關系,他處置的不是與南越私通的端王爺,而是在處置他這個吃里扒外的嫡親弟弟,南越無權干涉。
目光略過蕭煜,皇上瞇了眼看向端王爺,胸中怒氣滔天,眼中殺意騰騰,嘴邊嘴角不住抽動,凡是親近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在極力忍著滿腔的殺意。
被蕭鐸蕭祎接連爆出這樣的抽問密事,端王爺卻是面上眸中不帶分毫慌亂之色,只說道:“臣弟無罪,臣弟冤枉,皇兄想要治臣弟的罪,何須如此,臣弟一直為皇兄馬首是瞻,皇兄若是覺得臣弟手中權利勢力太過大了,收回便是,臣弟絕無意義。一定要如此嗎?”
他說的慷慨激昂,仿佛,真的是皇上指使了蕭鐸蕭祎聯袂演出這一場栽贓鬧劇。
皇上怎么會不明白他話中所指,頓時被他一席顛倒黑白的話氣的嘴皮發烏,不住打顫。
正在此時,一個身著公衣的小太監形色惶惶一路急奔進來,“陛下,陛下……不好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