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閨記

058 像極

058像極

058像極

王琳芝出了甘露殿,就看到了清陽公主一臉擔心地走了過來,看到王琳芝立刻上前攜了她的手,“你阿爹和阿兄才離了家,你就出了事,你讓阿娘怎么活!阿娘自己平日都沒舍得碰你一根寒毛,倒讓那三不著兩的人欺負了你!”清陽公主說著說著,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鄭王忙走了過來,“阿妹也不要太傷心了,那小子在宗正寺已經被我狠狠地揍了一頓。”

清陽公主仍舊是哭,“都怪我沒照顧好她,還要讓她這么丁點大的一個孩子為她父親出頭!”

鄭王就站在那里勸,“妹妹別傷心,萬事還有老三給咱們做主呢!”說著特意望了下甘露殿的門口,昌盛帝走了過來,保證道:“你還真當朕是擺設不成?”說著又吩咐馮浥塵,“傳旨,三司會審,務必抓出那行兇婦人的背后之人。”

清陽公主的淚仍是落個不住,鄭王站在旁邊勸。

昌盛帝嘆氣:“要哭也找個涼爽的地方哭,要不咱們去太后那里吃了飯,你再好好的哭。”

王琳芝不想阿娘太傷心,只得勸慰道:“您再這么哭下去,等下怎么見太后娘娘。”

清陽公主這才漸漸地止住了哭聲,隨眾人去了壽安殿。

劉太后雖然不太歡迎王琳芝母女,但是還是很歡迎皇帝和鄭王的,親自將人迎了進去,又吩咐御膳房加了菜,這才盯著清陽公主看了兩眼,“眼睛紅紅的,瞧著倒像哭過一般。”

清陽公主迎著劉太后那皮笑肉不笑的目光,對她行了禮,“多謝母后掛心,不過是沙子吹到眼睛里,剛好借您的地方給阿娘梳洗一回。”

王琳芝看劉太后還想說什么,就笑著行禮道:“我上次給您畫的吳太后的畫像,您可還滿意?”

劉太后見王琳芝竟然當著皇帝的面提這件事情,脊背不自覺地緊繃,“很好,哀家沒事的時候就給她上上香,告訴她老人家老三現在將咱們大周治理得,比她老人家活著的時候還要好!可惜我年老體弱精力不濟,不能幫三郎分憂,好在三郎有惠娘陪著,她老人家應該也可以安心的去了。“

劉太后口中的惠娘便是吳惠妃了。

這老太太到了這個時候猶不忘刺一刺王琳芝母女,一來告訴她們王皇后無寵,二人提醒皇上小心吳惠妃別做了第二個吳太后。

王琳芝立時笑起來,“太后娘娘真是太謙虛了,您比起吳太后也不差什么,如今的皇帝舅舅是個明君,您可以安心的享福,不用像吳太后那般受累呢。”

劉太后再自詡能干,也不敢將自己凌架于曾經咳一聲整個大周就得抖三抖的吳太后之上,本來心中有些想頭的,現在被王琳芝當著昌盛帝這么冒然一說,心突突地跳,忙轉了話題,向皇帝和鄭王笑道:“你們今天來得巧,哀家這里正在做荷葉飯。”

鄭王忙接了話,“還是母后會享受,這天氣吃荷葉飯正好。”

一說到吃的,王琳芝忽然來了興致,“我聽人說,那藕尖還未冒出來的時候,從泥里挖出來,洗干凈用素油炒著吃味道也很好。”

這種吃法倒是新鮮,就連昌盛帝聽了,也來了興致,吩咐馮浥塵,“讓人去挖一些上來,看看味道如何。”

馮浥塵笑著應了。

王琳芝趁機道:“我跟過去看看,免得那些內侍沒弄過這個,弄錯了。”其實她是不想和劉太后呆在一起,但又不好明顯地表現出來罷了。

馮浥塵也正有些擔心,聽了這話倒是很高興,“有勞郡主了。”

壽安殿和清思殿相連,中間就有一個很大的荷花池,從壽安殿出去,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雖然挖藕尖這活又臟又累,但有昌盛帝跟前的紅人馮浥塵親自跟著,還有瑯琊郡主掠陣,加之又是皇帝指名要的,內侍們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往水里跳。

有那機靈一點的,根本不等王琳芝開口,不大一會兒已經摸到了一截,也不截斷只管站在水里喊王琳芝看,等到她點了頭,才小心翼翼地弄了下來。也不敢太過,慢把藕節給弄斷,毀了一池蓮花。

其實是很簡單的事,動作慢點的就著找到的人手里看一回,也就明白了。

王琳芝站了一會兒,便覺得索然無味起來,又不想看到劉太后,索性往前面走了十幾步,悄悄地撲那落在荷葉上的蜻蜓。

那些小東西的感應都很靈敏,自然不可能這么輕易讓她捉到,還沒走進就已經飛遠了。

王琳芝玩性大發,跟在后面追,不知不覺地跑到了花木深處,被腳下的蔓藤絆了一腳,為避免跌倒,本能地伸手去抓了一下,扶著一棵茂密的垂柳,總算是站穩了。

人受了驚嚇之后,對聲音總是格外的敏感,王琳芝的目光凝聚在離自己一丈見外的荷葉間,那里似乎有個什么東西正在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水波以那聲音為中心慢慢向四周擴散。

似乎她要跌倒的時候,還聽到那里有“嘩嘩”的水響聲,她無意中抬起頭,才現在頭頂的樹枝椏上,似乎挽著一團衣裳,石青色的料子露出一條五爪金龍的爪子。

王琳芝幾乎可以確定,有人因為偷著下湖被困在了水中,而且被困的還是一位皇子!

也不知是哪個冒失皇子,好好的冰不用,專門跑到這水里來。

王琳芝的心撲騰得比水里的人還厲害,可又無法做到見死不救,但她自己又不會水,唯有扯開喉嚨大聲道:”救人了——,救人了——有人快淹死了!”

聽到王琳芝的呼喊聲,那些挖藕尖的人也顧不得再挖了,一個個全爬上了岸,飛一般的跑了過來。

馮浥塵如今也不過剛到而立之年,聽了王琳芝的呼聲,一路小跑著過來了,氣喘吁吁地問發生的什么事情。

王琳芝指著冒泡的地方,“那里,有人淹到了,但我不會鳧水。”怕馮浥塵不當回事,她又指了指頭頂上挽成一團的衣裳。

馮浥塵大驚,臉發發白地命令大家下水救人。

可這些宮人內侍之中也沒有幾個人會水,危急之中唯有站成一排,手拉著手,將人給扯出了水面。

“是七皇子!”有人驚呼出聲。

好在他雖然落了水,但時間并不長,意識仍舊是清醒的,被人救上來之后,還特意向王琳芝道了謝。

“靠岸這一帶的水差不多只到人的腰間,從七皇子落水那個地方起才開始深起來,那個位置之前就很深,后面這些都是擴建的。”有經驗的內侍這般解釋道。

“我就是看著水不深,想在里面學鳧水,沒想到有右腿突然動彈不得了,郡主喊人我也聽到了,就是自己不能張嘴,一張嘴水就往喉嚨里灌。”

他能主動交待事情的經過大家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正說著符董帶著太醫院的院正過來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猶其是王琳芝早將臉轉向了一邊,這會兒自然是要避嫌的,“有勞馮大人在此照看,我先去太后娘娘那邊看看情況,免得驚到她老人家。”

馮浥塵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只笑道:“郡主路上小心些。”

王琳芝沒走多遠,太后那邊已經派人過來催她過去吃飯了。等她進了壽安殿,趙喆還專門問了一番,“藕尖都炒好了,你怎么還在那里?”

“我覺得看他們挖藕尖怪沒意思的,就往前走了幾步,想捉個蜻蜓……”她這個時候并不敢有半點隱瞞,然后才道:“七皇子和惠妃娘娘都要好好感謝我才成。”

趙喆點頭:“確實如此,朕也該好好謝謝你才行,你想要什么?”

王琳芝擺擺手,“你是我舅舅,七皇子是我的表弟,我救他理所當然,根本不用謝。”

趙喆挑眉,“那惠妃和七皇子為什么要謝?”

王琳芝:“七皇子身份貴重,若是我不讓他謝我,肯定會有人病詬這件事。人常說母子連心,惠妃娘娘這位七皇子的生母就更該謝謝我了。”

正說著,符董進來了,“啟稟陛下,太醫已經看過七皇子,并沒有大礙,已經送回去休息了。”

趙喆點點頭,“讓他好生養著,朕吃完飯就過去看他。”然后又瞪王琳芝一眼,“你的道理總是一套一套的,朕不跟你說了,吃飯了。”

兒子從小不在身邊養大,如今剛接回來就落了水,做為一個父親,心情可想而知,無論是清陽公主還是鄭王都很快地放下了碗筷,很有眼色地相約著一起去探視七皇子。

劉太后聽王琳芝說了此事就派人去過了,現在見大家都要去也吵著要一起去,大家又勸了一會兒,才將人給勸住了。

王琳芝倒是跟著一起過去了。

等他們到的時候,吳惠妃已經守在了那里,王皇后和其他嬪妃也都派了人前來探視,七皇子精神挺好的,雖然在床上躺著,但手里仍捧了一本書。

吳惠妃看到王琳芝倒是十分熱情,親切地拉了她的手,“今天的事,多謝琳姐兒了。”

王琳芝知道她是做給昌盛帝看,心中微哂,臉上卻笑了起來,“惠妃娘娘若要真要謝,將你庫里那些好東西賞我一些吧,反正我就覺得什么東西都沒有這個實在!”

吳惠妃的笑意立刻僵在了臉上,拉著王琳芝的手也不自覺地放下了,“應該的,應該的!”然后又笑道:“本宮的東西再好,也比不過皇后娘娘那一斛彩珠啊。”

那彩珠是昌盛帝做了皇帝的第二年送給王皇后的生辰禮物,聞言不由嘆了一口氣,“皇后節儉,送給琳姐兒剛好。”

吳惠妃臉上的笑愈加勉強,可她馬上又換了副嬌嗔的模樣,“可我現在往哪找和皇后娘娘一樣貴重的禮物送給琳姐兒呢?”

王琳芝:“這事簡單,皇后娘娘送給我的是她昔日的最愛,您也照著她那般送就成了。”

清陽公主聽了,難免訓斥她道:“你這孩子,送禮也要別人心甘情才行,你怎么能勉強惠妃娘娘?”

王琳芝嘻嘻地笑,“惠妃娘娘若是覺得勉強,那就算了,有皇后娘娘和阿娘兩人疼我,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若是太多我會覺得有負擔。”

吳惠妃聽了難免訕訕的,昌盛帝見了,難免自嘲著替吳惠妃打圓場道:“這會兒就連朕也成了負擔了。”

王琳芝搖頭,“皇帝舅舅不一樣,您是天命所在的天之子,其他人都無法相比。”

清陽公主只得向吳惠妃陪罪道:“這孩子被我慣壞了,一向口無遮攔,還請惠妃娘娘勿怪,等回去我會好好罰她。”其實,她根本沒想過要罰女兒,但又怕吳惠妃找麻煩,惟有自己先訓了女兒,才能堵住對方的嘴。

昌盛帝卻哈哈笑了起來,向吳惠妃道:“既然如此,你就把平安姑母送我那棵紅珊瑚樹賞給她吧。”

吳惠妃呆住,過了好一會兒才扯了個笑容出來,“就怕琳姐兒不喜歡。”

王琳芝嘻嘻一笑,“皇帝舅舅賞的東西,我怎么會不喜歡?”說著竟然跪下謝恩,“多謝陛下賞賜。”

吳惠妃的笑已經維持不下去了,清陽公主看在眼里,雖然覺得解氣,卻擔心等他們走后,吳惠妃私下在昌盛帝面前給女兒上眼藥,只得借故回去有事,和一直沒出聲的鄭王一起告辭了。

等他們一走,吳惠妃馬上坐在那里抹起眼淚來,昌盛帝見了,只得安慰道:“七郎現在好端端的,你就別傷心了。”

吳惠妃哭得越發傷心,“難道我在陛下眼里,連琳姐兒那小丫頭也比不上了?”

昌盛帝皺眉,“你為什么要和她比?那珊瑚樹原是平安姑母的,你當時不是說不要別人用過的?”他說著,嘆了口氣,放柔了聲音道:“你不覺得琳姐兒那雙眼睛像極了平安姑母?若不是姑母顯靈,七郎怎么能這么快得救?”

吳惠妃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卻是一副鎮定自如的模樣:“臣妾怎么不覺得?您要是懷念平安姑母,臣妾多代您給她老人家上柱香吧。”

昌盛帝似沉浸在回憶之中一般,喃喃地道:“特別的瞪人時候的眼神,簡直一模樣,笑起來的時候神彩飛揚,平安姑母就是那般笑的……”

吳惠妃的指甲掐進肉里,只差咬碎一口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