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糧食,每年都是跟你們伙著放的,有多少我們老兩口都不知道,更別提拿出去賣錢了,你自己掰扯著自個兒的手指頭算算,我們倆哪來的錢貼補?”沈順通越說越覺得徐氏簡直是在無理取鬧。
徐氏聽了這話,心里頭算計了一番。
是這個理兒,這楊氏和沈順通的手里頭壓根也就存不住什么錢,更不會有錢去貼補二房一家的,那這么看來的話,這錢都是二房自己掙的?
據說沈香苗在鎮上賣吃食呢,可這吃食,能掙這多錢?
徐氏心里盤算著,等收了麥子后,去鎮上瞧一瞧,看看這沈香苗到底掙了多少錢。
打定了主意,徐氏也不哭鬧了,抹了抹臉上的淚,道:“爹,娘,我一時糊涂……”
“你一時糊涂?”楊氏冷哼了一聲:“你這一時糊涂真是好,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往我們頭上扣帽子。”
徐氏見事態不好,立刻就服了軟兒,咧嘴一笑:“娘,都是兒媳不好,也是今兒個和福田一起收麥子累著了,加上老二、老三一家也都不幫忙,心里頭多少都有些憋氣,剛才說話說得不對,你別往心里頭去。”
“這話從耳朵里進來的,能不往心里頭去?”楊氏素來厭惡徐氏,今兒個又被質問一通,大好的心情全都沒了,當下更加生氣:“這么多年跟著你們家院子挨著,飯也是一起吃,糧食一起收,按說你們一家也算是沾了不少的便宜,收麥子你們多出些力也是應該的。不過我瞧著你倒是不愿意出力,不愿意出力也行,這麥子你和福田也別收了,喊福海來收,收完了都給我們放到小院子里去。”
這麥子分開放,往后就真的是一丁點便宜也沾不到了。
徐氏一聽這話急了:“娘,別生氣了,再氣著自己身子就不好了,都是兒媳婦不好,不行罵我兩句,打我兩巴掌出出氣也行。”
只要能到手好處,徐氏覺得別說打兩巴掌,打三巴掌也可以接受。
沈福田大步走了過來,低著頭就對楊氏和沈順通認錯:“爹,娘,莫要生氣了。”
轉頭過來后又說起了徐氏:“剛剛喊你莫要來,你偏要來,白白惹了爹娘生氣,快些和我回家去,不要在這里胡鬧了。”
楊氏和沈順通瞧著大兒子過來,先是賠不是,又去管教了徐氏,態度倒是對的,雖是陰沉著臉,可到底沒有說道沈福田。
呂氏是弟妹,不好吭聲,低著頭保持沉默。
鐵蛋回屋溫書習字,剩下的沈香苗,扯了扯嘴角。
沈福田表面看起來老實憨厚,不過是個沒主意又被媳婦壓上一頭的慫包,可今兒個的表現還真是印證了沈香苗的猜想,是個扮豬吃虎的主兒。
剛說的那話,沈福田擺明了是知道徐氏來的,偏偏沒起來攔著,還隔了這么久才來,來了就要拽徐氏走人,這樣一來,楊氏和沈順通再多的氣,也不好追到他們家去撒。
而且這會兒他們夫妻倆一走,楊氏和沈順通轉回頭消了氣,再提糧食不歸大房管這件事,便顯得有些秋后算賬,這件事也會就此不了了之了。
自己的大伯,還真是雞賊的很呢。
沈香苗冷冷笑了笑,開口說道:“大伯吃晌午飯了不?”
沈福田愣了一下,擺擺手答道:“家里做好了蒸籠面,我們回去吃,不在這吃了,香苗你別忙活了。”
沈香苗瞇了瞇眼睛:“大伯娘方才來的時候,身上圍裙沒摘,手腕上還沾著灶臺上的灰,估摸著是剛做好飯,嘴上沒油,估計還沒來得及吃就風風火火的找來了。大伯應該是吃了半碗蒸籠面來的吧,嘴里有蒜味,嘴上還沾著油呢!”
“既是大伯知道大伯娘來這邊了,還說本就想勸著攔著,卻還眼巴巴的在家吃了半碗蒸籠面才來……”沈香苗的眉頭揚了又揚,眼神在沈福田和徐氏身上又來回打了個轉兒,欲言又止,最后又看向了楊氏和沈順通:“爺爺奶奶,估摸著大伯今兒個收麥子真是累的不輕,也餓的狠了。”
楊氏和沈順通都是心思通透的人,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沈香苗那沒說出的后半句話的意思。
老大這做派,該不會就是由著徐氏來胡鬧,盤算著能不能要些好處回來,若是能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再來打圓場,因而姍姍來遲的,來了就要拉著徐氏走人。
楊氏和沈順通心里頭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起來。
尤其是楊氏,氣的手都抖了起來:“老大,你這算盤打的真是好啊。”
沈福田心里咯噔一下,臉色白了白,低著頭不做聲,卻是斜著眼瞅了沈香苗一眼。
這丫頭……
看事情看得未免太通透了些。
“大伯,你瞪我作甚?莫不是覺得我剛剛說錯了什么話?”沈香苗挺了挺腰板兒。
沈福田又低下了頭去,半晌抬了頭:“爹,娘莫要生氣了,都是兒子的錯。”
這樣的認錯方式,一如既往,瞧著是個笨嘴拙舌,不會說話,老實憨厚的人最原始卻也是最真實的認錯方式。
可方才的事,楊氏和沈順通心里頭有了計較,這會兒再看沈福田,也沒有從前那般的無奈和恨鐵不成鋼,更多的是氣憤,打心眼里的氣憤。
辛苦養大的孩子,給他成了家,自己也一天天的老了,該是享受孩子們孝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可有的孩子呢,孝順吧做的實在一般,只能說勉強說的過去,卻還一門心思的算計著自己,這就讓人心里頭過不去了。
這不是分明養了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嗎?
沈順通和楊氏,是越想越生氣,指著沈福田和徐氏的鼻子罵了一通。
沈福田和徐氏低著頭,都不敢吭聲。
徐氏心底里,把沈香苗罵了個一千遍,一萬遍。
面對這樣的指責,沈福田始終都低著頭,時不時的應上一兩句,無外乎都是些“爹娘莫要生氣,注意身子”、“兒子知道錯了”等類的話。
徐氏終于聽不下去了,抬了頭反駁:“福田平日里木訥、不會說話,的確不招人喜歡,可福田卻是憨厚老實,這么多年了,爹娘也知道福田的為人,他就是耳根子軟了些,沒主意了些,怎么會有那么多花花心思彎彎繞的?爹娘也別光聽香苗丫頭一個人的,到底是小孩子,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