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卿初初覺得身后陰氣森森的時候，或許確是有‘人’站在她身后，后來或許也確是跟了她一陣。
不過沒有從夜晚跟到天亮，不知什么時候施放了一團氣息跟在了公玉卿后面。
公玉卿傲驕的不問不回頭，自然就以為自己一直被跟隨著。
結果……白端著架子一晚上了，身后不過是跟了個‘球’而已。
公玉卿揚手將成團的氣息打散，皺著眉站了片刻，轉身氣哼哼的走了。
以后，她絕對不會再這么干了，誰也別想再無緣無故的跟著她和戲弄她！
公玉卿暗中發下誓言，因為憋了一口氣，再行起路來速度便更加的快了起來。
沒幾日便翻遍了各處，一路到了北地的邊境處。
公玉卿隱了形跡站在邊城的城墻上向遠處眺望。
青青草地由墻下向遠處延伸而去，漸漸的由青色變為蒼黃，再之后便是漫漫黃沙直到天際。
公玉卿深深瞇著眼，盯著遠處幾乎連到了天上的沙幕看了好一陣子才慢慢收回到草地之上。
她的眼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
她能從極遠的沙幕中看出隱約的人氣，也能在草地上看到散落的帳篷，緩緩移動著的牛羊和人影。
原本到了這里時已經無意再繼續搜尋了，但在沙幕中看見的東西，又讓她有些猶豫起來。
極遠的地方隱約可見蓬勃的人氣，人氣中又深藏著深深的戾氣。
在城中待了一日，她已經聽到了關于沙幕之處許多版本的‘鬼’故事。
有人說那里面藏著來無影去無蹤的惡鬼，月黑風高的時候它們會展開巨大的翅膀，由天邊飛翔而來，用巨大的爪子抓走城外牧人的牛羊，抓走美貌的女子，或是撕開敢于阻攔它們的男人。
有時它們也會到城里來，偷走金銀、孩子，布匹、食物……
當它們出現的時候，最好不要反抗，否則的話一大家子都會遭殃。
對于反抗者，它們會挖出他們的心吃掉。
還有人說看見過一個女妖精，穿著一件大紅的衣裳，長了三個腦袋，生有著血盆巨口，隨便一張口便能將個大活人給吞下肚去……
人們都認為它們是生了翅膀的，青面獠牙的惡鬼，而它們就住在沙幕的另一端。
普通人是沒辦法走入沙漠深處的，就是一直在外面游蕩的牧人也不行。
官兵們自然也無法去探個究竟。
令公玉卿覺得奇怪的是，城里有那么多四處招搖的神棍，百姓由他們手中接過一張張消災解難保家鎮宅妖邪不侵的符紙，卻從沒想過請‘大神’們從根本上去解決一下問題。
或許他們曾經也提起過，不過被大神們的巧舌給揭了過去罷了。
若是放了從前，公玉卿會毫不猶豫的便沖進沙幕之中，不管那邊的是人是鬼是妖，總之看著不對直接滅了就是。
現下猶豫著，是因為她太了解自己的性子了。
她要么不去，當什么也沒看到沒聽到轉身走人，反正聽說那幫子‘惡鬼’已經存在百來年了，現在還不是各自‘相安無事’？
若是去了，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任旁人說的再怎么邪乎，公玉卿也能由觀氣之中了解遠處的大體情形。
天邊散發出來的氣息有清有濁亦有妖息。
也就是說那里有普通人，有手染鮮血的惡人，也是真的有妖。
可能是一只妖帶著些不成氣候的小妖小怪還有一群惡人，與一群普通人生活在一起，或是奴役著普通人。
他們作惡，但是有個基本的‘度’，還不至于鬧的天怒人怨。
看著仍舊在草地上晃蕩的牧人和仍舊留在城里的百姓就知道了。
不過這個‘度’只是沒有大規模的殺戮，那些個無緣無故失蹤了的小乞丐、青樓女子還有山中一間間空了的小屋，應該都是因為他們。
那么現在的問題就是：她到底管還是不管？
若是要管，她總不能去吆喝幾聲威脅幾句，說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放屠刀就宰了你們之類的話。
這種話不會有用的。
轉眼間她便會被別人打臉。
而她這個人容忍不了被別人打臉，勢必還是要動手的。
一動起手來，她便收不住了。
她若殺了妖邪，律浮生或許不會與她計較，若是殺了普通人，怕是轉眼間便會與律浮生重逢了。
他他媽不讓她殺人！
害得向來自認果決的她現在站在墻頭上糾結的像一團亂麻。
律浮生那廝曾說過既然存在便有存在的道理，不該任意抹殺。
也就是說那些個妖魔鬼怪只要存在了就是應該的，惡人們也是如此。
可是公玉卿始終不能認同。
糾結了半晌之后，公玉卿嘆息一聲跳下墻頭，在隱蔽處換了形貌，溜達到一間酒樓之中點了滿滿一桌子大魚大肉，狼吞虎咽起來。
她認為吃東西有助于調整心情，也有助于她思考事情，而實際上在吃東西的時候，她的腦子是一片空白的。
她正吃的歡快，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笑聲之大，令梁上不知積存了多久的灰塵‘簌簌’的落了下來，有不少便落在了公玉卿的飯菜之上。
看著飯菜上覆蓋的灰塵，公玉卿伸出去的筷子僵在了一塊肘子上，眉頭一皺就想罵人。
“哎呀呀，老二總說自家婆娘能吃，一頓三大碗飯三大碗菜，今日看了這位姑娘，看你以后還好不好意思再拿這等小事顯擺。”
說話之人便是先前大笑那位。
他一說話，梁上剩余的灰也跟著落了下來，樓中的食客寂了寂，稍遠些的便開始縮頭縮腦的離席，作賊一般的往門外溜，稍近一些的則是深深的垂著頭，臉上帶著僵硬的笑，一個個像中了定身法似的不敢動彈。
這人一定長的非常丑，非常惡！
公玉卿緩緩將筷子放下，慢吞吞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在心里為自己的判斷而贊賞了一聲。
她身后站了三個大漢，每一個都有著似乎能頂天立地般高壯的身形，每一個都長的很丑，很惡。
然而這些并不是嚇到眾人最大的原因。
別人怕的，是他們每人肩上扛著的，大到令人咂舌的厚背大……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