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擾冥記

084章 落草鳳凰不如雞

當年公玉爻與沈遙華奮不顧身的一戰,為苦海迎來了一片新的天地。

合并諸境自成一界,苦海便不只是公玉一族的苦海,諸小境明里暗里與公玉一族的摩擦,公玉卿看在眼里印在心里,難免會留下陰影。

令她產生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念頭,除了自己親近之人再不敢去相信別人。

來到人間之后,她更是覺得每個人的心里都埋藏著一顆罪惡的種子,只要給以適當的滋養便會生根發芽。

她寧愿相信人性本惡,之所以有好人壞人的區別,不過是有些人意志強大能夠壓制那份惡念,或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力不得不壓制而已。

她覺得自己的心里便充滿了陰暗,受不得挑釁受不得欺辱,同時也看不慣丑惡。

她憎厭的便會想去毀滅,這便也是一種惡。

維持這種惡的是她擁有遠超普通人的強大能力。

至于有沒有權力去主宰生殺她不愿去多想。

誰叫她有本事去做這些呢?

還有這世界的法則本身就是個弱肉強食。

她有能力殺人,律浮生有能力讓她無法殺人,這便是對弱肉強食最好的詮釋。

現今她沒有了過人的能力,在這個充滿了惡意的世界中,她連保護自己都成了問題。

這便是她內心最深的憂慮。

也厭惡這種憂慮。

不過不管她怎么想,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

世間有無數的人懼怕黑暗,黑暗還不是夜夜降臨,倒也不見誰因為天黑了就抹脖子上吊什么的。

凡人尚能面對自己的恐懼,她又有什么不能面對的呢?

就當這是一場歷練罷。

當初她年紀尚幼,什么都沒見識過什么不會的時候,還不是徒手殺死了一條狼?

現在的她已經歷了許多,大不了見招拆招就是了。

公玉卿心思沉郁,向著遠處炊煙升起的地方走了過去。

先前向下眺望時,海邊又如她初到時一般安靜且干凈,根本就沒有上千人曾聚集過的痕跡。

就在昨晚,那里曾搭了一個高大的祭臺,九方離口中的‘蠢貨’們在拜祭一條成了精的鯰魚。

如果差點拍死她的巨浪是那條鯰魚精攪起來的,那么那條鯰魚精的實力是不空小覷的。

放在往常她會像九方離一樣將其當成一條雜魚般看待,現在么……不提也罷,免得傷心。

現在她要找律浮生,也不知道他變成了什么樣子,不過總不至于是藏在了哪個石頭縫里或是在地下什么地方,需要她搬開石頭掀開草皮子去找。

最大的可能是也變成了沒什么修為的普通人。

公玉卿第一目標是炊煙升起的地方。

感覺中只要翻過一個小山頭就到了,放在往常,她能夠瞬間便至,而現在……她不得不靠自己的雙腿慢慢的走過去。

而一座看起來不大的山頭,竟然讓她走了小半日還未到山頂。

連累帶曬的,將她體內外的水份消耗一空,口干舌燥的公玉卿原本只是想稍微坐坐緩一緩神。

誰知一坐便又想躺,一躺便起不來了。公玉卿用大袖遮在臉上,不知不覺間便睡了過去。

她夢到了一場無聲的大戰。

律生的黑衣和九方離的紅衣像兩面狂風中的旌旗一般激烈的擺蕩著。

明明四周是極度的黑,他們二人的臉卻是無比的清晰。

九方離眼中的瀲滟與律浮生面上的沉靜皆看的清清楚楚。

他們身形移動太快,快的只有黑紅兩道殘影,快的令公玉卿目不暇接,即便是夢里也被他們晃的頭暈眼花起來。

而后突然間的,律浮生身后浮出了一只黑色的巨手,對著九方離悍然拍下。

當時的九方離恰好滯了一瞬,便不可避免的被拍了個正著。

巨手撞上紅色身影,霎時間便起了漫天的紅,仿佛下了一場紅色的雪。

在‘紅雪’揚起之前,九方離暢快的笑臉顯得額外突兀。

“紅雪”飄灑之間,突然又伸出一只紅色巨手,一把抓住了律浮生。

畫面就此而止,公玉卿驚坐而起。

夢很短暫,然而畫面太過真實。

先前的兩人好像是不分勝負,后來律浮生不知怎么尋到了間隙,黑色巨手拍下的瞬間,仿佛將九方離拍成了粉塵。

然而轉瞬之后,另一只巨手便將律浮生拖進了看不到的深淵之中。

結局便是兩敗俱傷!

原來他們當時就是這般打斗的么?

公玉卿怔了片刻,嘆息一聲起了身,繼續上山。

咬牙切齒兼手腳并用的爬上了山,公玉卿放眼下望,仿佛看到了一片世外桃源。

就在稍低處的山谷之中,有一片極開闊的平地。

四面青山溫柔的環饒在側,既能遮風擋浪,又不會令谷中顯得陰暗。

谷內有溪,蜿蜒繞過果林和田地,一間間簡單而別致的木屋搭建在林旁地頭,蝶飛鶯舞,滿眼怡然。

山谷四周都修有石階,方便來往。

階旁花木依依,若是行在其上,定會令人樂而忘疲。

公玉卿看著看著,忍不住又嘆了一聲。

先前她爬山之前先左右走走就好了,那樣她便能找到一條方便之路,不用把自己累的像條死狗一樣。

昨夜在海邊拜祭眾人應該便是這一群了。

他們靠著海卻無法以海為生,還要住的這么遠,想必就是因為那條鯰魚精了。

若真是如此,還去拜祭那個禍害干什么?

這個問題問的比較蠢!

當一群人被欺壓著不去反抗反而還要供著對方的時候,原因就只有一個。

因為他們收拾不了那個禍害!

一只鯰魚精……

公玉卿鄙夷的撇了撇嘴,腦海里飛快的閃過一條黑糊糊的大腦袋蠢魚。

有空的時候她會去陪它玩玩,現在么,她也惹不起一條蠢魚。

不但惹不起蠢魚,她似乎誰都惹不起了。

人生啊,就是這么的悲催,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從云端上跌到泥潭里了。

不同環境不同對待,這個覺悟公玉卿還是有的。

于是她便張開手臂深深吸了幾口氣,將滿腹陰郁壓在心底,臉上帶著和善無害的微笑,盈盈向著谷中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