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殿后是英雄冢。
白孤意念探出去便陷入幻境,這是對于幻境之中所見景像好概括的說法。
金殿、美人,代表的是無上的榮華與享受。
若是美人殿留不下前來窺探之人,接下來迎接來者的便是墳墓了。
頗有些敬酒不吃便請吃罰酒的意味。
美人殿后似乎頗為險惡,只是白孤不提便誰也不知。
白孤靜靜坐著,不急不緩的說道:“此行艱險遠出意料,不知何時起我們便全體陷入了幻境之中,便是現在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白孤的話并沒有引起慌亂。
上得船來的都不是尋常人,便是生死關頭也未必能瞧見慌亂。
但是經歷過幻境之險的白孤,似乎有著與生俱來沉靜,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是不急不緩不高不低,聽著便讓人心神寧靜,好感頓生。
有些像則言。
不過則言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風細雨,他似幽寂而清澈的湖水。
公玉卿喜歡能讓人心神寧靜之人,于是便頗有興致的接口道:“你是說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白孤微微頷首,靜靜望著她道:“我是真的,你是真的,他們也是真的,只是這天這海未必是真的。”
設下幻境的人手筆頗大,能夠不知不覺間蒙蔽他們的眼睛,但是想讓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失去神智卻沒那么容易。
白孤淡淡道:“他或許能夠借助海洋之力。”
他是‘他’‘她’還是‘它’都不重要。
白孤猜測對方能夠借海之勢改變某些景像,形成一片虛幻之境,在幻境之中,他們分不清真假,找不到方向,如果用意念去尋找,便會跌入更深的幻境之中。
秘衛中意念最強的是白孤,他做不到別人便也做不到。
對于他們這些從小經受特殊訓練的人,拒絕誘惑容易,面對殺陣時會比別人更容易深陷其中。
就像練武之人受到攻擊時下意識便會反抗一樣,他們陷入殺陣或是感覺生命受到威脅時下意識便會想要對抗或掙脫。
一旦反抗便會讓自己陷的更深,一重重墜落,再不可自拔。
他們來尋找所謂的鬼船,結果不過是半夜的時間,便被未知的對手給困住了。
有能力困住他們,便有能力興風作浪給他們些顏色看看。
至于這顏色有幾分誰也不知道。
“他在玩弄我們。”
白孤聲音淡淡,像在談論吃飯一般隨意的說道:“他是獵人我們便是獵物,他不主動追捕,只是設下陷阱等著我們自己跳進去。”
公玉卿奇道:“你是從何得知的?”
她的疑惑也是其他人的疑惑,只是別人沒好意思或沒來得及開口問她便代勞了。
“你忘記我剛由他的幻境之中走過一遭么?”
或許是因為覺得對自己有恩,白孤對公玉卿的態度分外隨和,但有所問,必有祥答。
“想要了解對手的性格,便要留意他的一切,神情氣質,言行舉止,特別是對方的術法。”
一個人不管隱藏的多深,術法是很難騙人的。
尤其是大手筆設下幻境困陣的時候。
何時被困、被困了多久,船是一直在順流飄蕩還是原地打轉……他們什么都不清楚卻又都不著急。
每個人潛意識里以為灰蒙蒙的天只是陰天,以為船只不可掌控是海域作祟,以后順勢而去甚至能更快找到答案……
白孤道:“其實我們什么都找不到,我們甚至會越來越松懈越來越習以為常,等到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恐怕什么都來不及了。”
若他們不主動跳入陷阱,幻境也會一點點改變他們的想法,讓他們根據指引進入陷阱。
白孤端然趺坐于甲板之上,面色淡淡道:“我們被困住了,若我猜測沒錯,現在外界已經尋我們不到我們也聯系不到外界了。”
三奇聽后立刻便試了一下,緊接著老三下腳如擂鼓般‘咚咚咚’跑去了別處,看樣子是去證實一下有沒有例外。
則言如白孤一般趺坐在公玉卿身側,合什凝目似乎也試了一試。
每個修行門派都有各自傳遞消息的方式,公玉卿所知不多,自己卻不用再試了。
不久前九方離還侵入過她的意念,所以說他們并沒有與外界隔絕。
只是她有些不忍心去置疑白孤的判斷。
他看起來那么淡然又那么自信,像個沙場之中運籌帷幄的戰將一般。
他們都信服于他,他的眼和神情又那么像她爹,所以,公玉卿不打算反駁他。
不多時老三‘咚咚咚’,下腳如擂鼓似的跑了回來,對著幾人搖了搖頭。
公玉卿瞄了瞄被他踩過的甲板暗中松了口氣。
要是老三再這么跑上兩趟,沒等那個未知的敵人對他們做些什么,船便要被自己人給踩散架了。
老三帶回來的結果是所有秘衛與外界都斷了聯系。
片刻后則言也睜開了眼睛,對上公玉卿詢問的眼神,微微搖了搖頭。
公玉卿眉頭擰了擰,看著四周神色略微沉重的幾位,心里嘆息了一聲道:“我試試吧。”
事情真像白孤說的那么嚴重的話,她就不該再顧忌其他了,大不了讓九方離口頭上占些便宜,她只要當他在放屁就是了。
在幾人的注視之中,公玉卿勉強靜心定神,先在自己身邊設下結界,免得自己意念飄散出去被暗中的敵人引誘到幻境之中。
而后再將自己的意念釋放到自己建造的虛無之境中。
前兩次只要她心神一松,九方離便會趁虛而入。
這一次她專門放松了心神等著他,他卻又不肯現身了。
公玉卿不知是哪邊出了問題,反正她是沒本事主動找上九方離的。
她只能心懷期盼,在自己建造的虛無之境內恍恍惚惚的等待著。
這一等,便似乎等了一輩子那么久。
恍然之中,她成了一個等待情人歸來的少女。
她不記得與情人的過往,但銘記著兩個人之間不可背離的深情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她由芳華正茂等到韶華漸逝,再到白發蒼蒼,她始終站在海邊,望著無邊無際的海洋,等的心力交瘁,等到無法站立,等到氣息奄奄,等到徹底的絕望。
她不想等了,她想回家了,可是她走不動了,她像條被拋到岸上在陽光下暴曬的魚,瞪著死灰的雙眼躺在沙灘之上,等著咽下最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