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兩個李府,其實只隔著一堵墻,墻上有門,到了晚間,就會落匙,芝麻膽小,是錯誤都不敢犯,桃子只好跟櫻桃合作,賄賂了門房,帶著李蘅遠愛吃的東西,到了東府。
——祠堂在東府西北角。
桃子對那門房喬婆子再三叮囑:“我們還回來呢,您可別走,不然回不去了。”
喬婆子道:“二位姑娘放心,替娘子辦事,老婢還哪有不盡心的。”
桃子和櫻桃沿著小路朝祠堂方向有去,她們怎么也不會想到,在她們出發的時候,其實早已有人在路上堵著她們。
白日里不好行動,李嬌娥算準了李蘅遠的下人會挑晚上時間來送吃的,李蘅遠那么壓迫她,好不容易李蘅遠倒霉,她怎么也得讓李蘅遠餓上三天。
不光李嬌娥,劉老太太知道這個孫女最怕什么——沒吃的。
這下好了,孫女不是不怕她嗎?那也休想讓她網開一面。
綠意也在路口設了埋伏。
還有李慶緒,就怕李蘅遠得不到教訓,他是派了人大搖大擺守在祠堂門口的。
當然,這一切熱鬧,對于剛剛睡醒的李蘅遠來說,是另外的世界。
李家是雜胡,老國公平西有功,才得來的爵位,之前的老祖宗不知道是哪里混的流氓,毫無底蘊,就是暴發戶。
李家暴發戶的特點就是愛闊氣,祠堂可想而知的,修的十分氣派寬敞,前院后殿,左右耳房。每晚光祭祀的油燈就要點上九九八十一盞。
李家也沒有那種不準許女孩祭拜祖先的規矩,所以李蘅遠被關的地方是正殿,正是祖先排位之所在。
一縷淺淺的光從門縫里投進來,將理石地面照出一條縫隙。
李蘅遠這才知道,這是月光,天都黑了。
她已半天沒吃東西,肚子咕嚕嚕叫,第一次明白什么是餓。
頭冒金星不說,心情抓心撓肝的煩躁。
李蘅遠心想,早知道這樣受罪,就不逞能了。
身后的遠處就是神龕,上面供奉著李家逝去的男人們。
長明燈的照耀下,這些排位上的名稱清晰可見。
李蘅遠回頭跪在李奉天牌位前:“別人孫女也不認識,就只能求翁翁一人,翁翁,阿蘅可是您的親孫女,您保佑阿蘅今晚有吃的吧,不然阿蘅出去,就不讓人給您燒香。”
劉老太太天天說老國公的壞話,在李蘅遠心里,這個翁翁不是好東西,所以她不覺得自己的話哪里不妥
說完,對著牌位磕了一個頭:“全指望您了。”
磕完,頭更暈了,她負氣的坐在蒲團上,早知如此,就不磕這個頭了。
翁翁可能也指望不上。
忽地,從門縫中吹來一股陰風,排位前的兩排長明燈齊齊忽閃一下,忽明忽暗的感官,讓四周景物顯得有些詭異。
李蘅遠打了個冷顫,身上汗毛豎起,她本不怕這些東西的,可四周靜的只有她的呼吸聲,這要是有什么事?上哪叫人去?
破屋偏風連夜雨,她心里也只是有點害怕,陡然間殿外卻傳來一聲嬰兒啼哭。這哭聲凄涼至極,劃破長夜的寂靜,極為陰森恐怖。
李蘅遠這下子頭皮都麻了,不會是真的有鬼吧?
他回頭求救似的看向李奉天的排位,可是方才還好好的翁翁,此時看,漆的鮮紅的名字像是人血,滿滿從發黑的木牌里滲出來。
李蘅遠都快哭了:“難怪阿婆說翁翁不好,您再嚇唬我,我讓阿婆找您算賬。”
排位紋絲不動,所有排位都紋絲不動。
油燈亦如豆苗跳躍,發著明亮的光。
李蘅遠豎起耳朵聽了聽,哪有什么嬰兒啼哭,根本就是自己嚇自己。
她拍著胸口回過頭:“咔……咔……”艱澀響亮聲音就在門后,是什么人在撓門的感覺。
李蘅遠剛放下的心,再次跳到嗓子眼,她奓著膽子站起身:“誰?誰在嚇我?”她心想應該不會有人這么無聊?聽自己的聲音,已經在顫抖。
“咔……咔……”有節奏的聲音并未停止。
李蘅遠蹲下身拔出皮靴里的匕首,自打做噩夢之后,她就兇器不離身了。
“誰?你敢過來,我就跟你拼了。”
“咔……咔……咔……”撓門的聲音刺激的李蘅遠想尖叫,這東西不怕她,這時候,她不可能再天真的以為是有人在故意嚇她,其實一開始也沒覺得。
所以這不是好東西。
李蘅遠舉著匕首躡手躡腳躲在門后,打算這東西敢進來,她就給它致命一擊。忽地,她吸吸鼻子,不對不對,憑借她多年經驗,外面一定是好吃的,香的出奇。
撓門的聲音停了,李蘅遠等了一會,那邊跟殿里一樣,安靜的可怕。
可香味還在。
她終于受不了,用匕首撬開門栓,門后就是準備香案的小廳。
廳里因為沒有祖宗排位,不怕有日月之光,靠南的方向有兩扇大窗,窗外明月高懸天幕,月光如剪碎了的銀子般,撒在廳里,地面一片冰涼。
借著這光,李蘅遠看見一只肥碩的灰毛白斑貓蹲在廳里,正好面對著她,貓兒琥珀色的眼睛在寧靜的夜里比星光還亮,可這貓卻不嚇人,它太肥了,一張大餅臉比她臉還大,嘴里叼著一大片肉片,目光囧的委屈。
“原來是你這壞東西嚇我?”
李蘅遠一顆要被嚇裂的心,終于安心的合在一起,她來不及感慨貓的可愛,吞咽一口口水,香味就是從貓嘴里發出來的,太香了。
“過來。”李蘅遠餓的根本想不起阿耶的叮嚀,什么有毒的話,就想把肉片占為據有。雙手勾著引誘著肥貓。
誰知肥貓看她一眼,直接竄向西邊耳房,目光滿滿的鄙視。
李蘅遠怒了,至今還沒有什么人能從她的眼皮子底下把好吃的帶走。
李蘅遠跨過門檻追過去,發現那貓又跳上耳放的西窗,這貓簡直神了,用爪子摳開窗栓,直接從窗欞撬開的縫隙鉆出去,末了又給她一個無比驕傲的眼神,像是對這里輕車熟路。
李蘅遠咬咬牙,她還追不上這貓了?
別看她壯,一個利落的攀爬,就躍上窗臺,動作簡直身輕如燕。
常在外面跑,爬高上樹的本領要是都沒有,那就白混了。
貓兒叼著肉片又在窗下看她,李蘅遠被香味饞的無法自持,也忘了自己是受罰,跳下窗離開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