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

第八十五章 反悔

一住筆趣閣,精彩。

一個時辰后。

桌上的茶已經涼透了。

桃花糕則只剩下了兩塊。

許含章百無聊賴的坐在亭子里,每當聽見石徑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時,便會探出頭去,看來人是不是凌準。

然而,她失望過很多次了。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沒有一個是他。

莫非是又遇上了什么事,給耽擱了?

莫非……

又是吳娘子?

她越想越覺得是極有可能的,越想越覺得心里不自在,索性便不再如上次那樣干等下去,而是出了亭子,在婢女們的簇擁下坐上了肩輿,徑自往升平坊去了。

“把我放下來。”

一到坊門外,許含章就果斷選擇了步行,免得太過扎眼,平白給凌家招來不必要的非議。

“你們……在樹蔭下等我。”

然后,她又猶豫了片刻,決定只帶上一個名喚松煙的婢女隨行,免得太過興師動眾的,給人以擺架子的惡感。

與此同時,她在心里默默的嘀咕道:想要給未來的夫家人留個好印象,可真是不容易啊。

可她的一番苦心,卻注定是白費了。

只因醫館的大門是緊閉的。

里頭的人,似是都走得一干二凈。

難道……凌準是早就出去尋自己了,卻在路上恰好錯過了?

許含章無語的凝視著眼前這扇門,悄悄的嘆息了一聲,準備轉身離開,又往大慈恩寺里趕。

但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忽地從里拉開了一條縫。

緊接著,傳來了‘吱呀’的一聲悶響。

門開了。

“許娘子,進來坐吧。”

米婭兒半低著頭,啞聲道:“隔壁的吳娘子失蹤了,她的爹娘在城里城外找尋了一天,都沒見著人。今日,其他人便都幫著出去找了。再過一會兒,他們應該就回來了。你,可以進來等等。”

許含章心里咯噔了一下。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凌準的失約,居然又和吳娘子有關。

這個人到底是在鬧脾氣,做做樣子便出離家走了,還是來真的?

這個人到底是故意的、有意的,還是存心的?

到底還有完沒完了?

許含章蹙著眉,抬腳邁進了醫館的門檻。

后院。

石桌旁。

“你的臉,怎么……”

然后,許含章隨便找了個由頭,將松煙支到一旁,轉頭定定的看著米婭兒,問道。

自己本不想去打聽旁人的私事,奈何她臉上的傷勢煞是可怖,而醫館里的這些人是絕不可能對她下此重手的。

所以,她的傷定然是在外面弄的。

但以她的品行,想必是不會貿然和外面的人結怨的,那一一排除下來,稍顯可疑的就只剩下岑六郎了。

“他的家人,是不是刁難你了?”

“還是,他對你動手了?”

對于許含章的發問,米婭兒先是點頭,接著便搖頭。

“我明白了。”

許含章頃刻就腦補出了他家人是如何盛氣凌人的折磨米婭兒,他又是如何沒出息的龜縮在后頭的情形,心底不由一陣起膩。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把所謂的‘還她自由’給放在一邊,先一口答應了米婭兒給自己為奴為婢的懇求,將她帶回府里,再做從長計議,也省得她被岑六郎截胡,白白的遭這一趟罪。

“你若是想反悔了,以后不想再跟著他了,那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離……”

許含章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我夢見,他死了。”

米婭兒忽然抬起頭來,水綠色的眼眸里沒有任何神采,就像一潭死水。

“敦煌城外,刮起了很大的風,漫天都是黃沙。”

“他的眼睛似乎是快瞎了,看不清東西。”

“城主不需要一個瞎眼的畫師,便將他趕了出來。”

“他慢慢的出了城,慢慢的走進了黃沙堆里。”

“然后,慢慢的被掩埋了進去。”

再然后,她就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

在她身邊躺著的,是鼾聲大作的岑六郎。

肥胖而松弛的男人的皮肉,正緊緊的貼著她雪白而緊致的身軀,對比鮮明。

他渾身上下是汗津津的,加之床褥間有一股靡靡的腥味,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但她沒有掙開。

在應允了跟他回去的要求后,她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的。

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自那以后,他竟是徹底把她視作了他的私有物,對她的欲念是一日勝過一日。

而后,他終是大膽的將她帶到客棧里留宿,一徑的實施了先收攏她的人,再收服她的心的套路。

整個過程,是沒有任何愉悅感可言的。

不過,她也從來就不知道何為愉悅,因此也就不存在什么委屈或惡心的情緒了。

感到委屈的,反而是岑六郎。

在她半夢半醒的時候,依稀聽到他窸窸窣窣的坐起,喃喃自語道:“原來,你和尋常的女人相比,也沒什么兩樣。”

就算米婭兒的皮膚較之常人是白了點兒,滑了點兒,腰肢軟了點兒,大腿緊致了點兒,但褪盡衣衫后,終究也只是具肉體凡胎,全然不是他想象中那幅宛若神女的模樣。

而且,她身上的體香是那樣的平淡,居然還不如他通房來得好聞;她的吟哦之聲也是那樣的敷衍,居然還不如平康坊的名妓來得動聽。

他的心態,就像是一個幼稚的小男孩千辛萬苦的得到了一個漂亮的糖人,撕開了外頭的包裝,歡歡喜喜的咬下去,卻發現味道甜得掉牙,膩得發慌,和想象中的絕世美味是不同的。

但他沒有就此放手。

大概是想要重新找回心動的感覺,之后,他又拖著她去外頭留宿了幾次。

每一次,他都比前一次更失望。

米婭兒早早的察覺到了他的嫌棄,卻無動于衷。

本就是以最廉價的色相做為酬謝的,又何必去奢求最昂貴的感情呢?

況且,他的感情,她也不需要。

她的心里,除了那個人,誰都走不進去。

“那一天,你曾跟我說過……可以用我的血、頭發、神思來施術,助我瞧見那個人。”

當時,她改主意了。

現在,她想反悔了。

“我怕,他真的已經不在了。我真的,很怕……”

這是她眼下最要緊的事。

至于岑六郎對她的失望,和他家人對她的鄙夷,和這一比,都顯得無足輕重了。2546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