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黑著,貼著紅雙喜的大紅燈籠就已經掛上了季府里外,喜慶的紅色將季府妝點的喜氣洋洋。
白芷和蓮姑持著蠟燭,為百里青司院里的燈籠點光,不過只點了兩盞,蓮姑就示意白芷停下。
“蓮姑姑,今日二小姐出門子哪,只這么兩盞會不會太冷清了?”
“無事。”
蓮姑看看不遠處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二房院子。
“小姐和夫人都睡得淺,點太多燈,她們會睡不好的。”
白芷點點頭,吹滅了手上的蠟燭。
“那這會時間還早,我們是不是也能回去再睡上一會?”
蓮姑笑笑,“去吧,就按平日起床的時辰給主子準備早膳就好。”
青司院中還沉浸在一片黑甜夢鄉當中,而另一邊的季云黛,已經在自己房里試穿著自己的嫁衣。
大紅的綢緞上,金色混著亮彩的絲線繡了一雙比翼翱翔的比翼鳥,袖角裙擺則纏繞著喜慶的并蒂花開。
婢女跪在地上,捧著菱花鏡供季云黛百般欣賞自己的穿戴。
鏡中的女人如同盛開的妍麗花朵,一顰一笑均帶著嬌艷欲滴的味道。
季云黛拂著自己的臉龐,等下會有全福夫人為她開臉,上妝,梳發,所以她現在的臉上未施粉黛。
她真是不明白了,明明她生的也是不錯,可為什么與百里青司站在一處時,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落魄小丫頭。
想到百里青司,季云黛暗暗握住了自己的衣袖。
不過走到現在,終于是她贏了。
馬上她就要嫁給琴長風,成為琴府的三夫人,而她百里青司雖然擔著一個“第一美人”的名頭,可還不是要比自己晚嫁。
季云黛正想著,卻聽見身后的房門被人推開,她轉過頭去,就見她的母親管瞳正站在門口。
“母親怎么過來了?”
“我來看看你。”
管瞳慈愛的看著季云黛,她的女兒今日就要嫁人了,每每想到這個就覺得心里一陣酸澀。
“你就要嫁人了,為人妻為人母,母親幫不了你什么,只能為你準備了這個。”
管瞳將手上的盒子遞出,季云黛看的心下一喜,這盒子里裝著的恐怕就是她的嫁妝。
合著的梅花扣被人挑來,那盒子一經打開,季云黛就被里面裝著的東西下了一跳。
“母親,您哪來的這么多錢?”
房契,地契,鋪子,莊子,還有那一張張的銀票。
“您拿這么多出來,不怕父親……”
“他不知道的。”
管瞳拉著季云黛的手心在一旁坐下,“他不僅不知道我給你準備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季家有什么。”
季云黛一時心驚,怎么會?
父親再怎么說也是季家家主,怎么會連季府有多少家底都不知道。
管瞳覺得很有必要,在季云黛嫁人之前,將這些事講于自己的女兒聽一聽。
“這女人啊,年輕的時候或許還能憑借著自己的美貌籠絡住男人的心,可只要是人就有人老珠黃的那一天,而院里院外最不缺的就是年輕鮮活的女人。”
季云黛還以為管瞳是想起了蕭薔薇才有此一說。
“母親,女兒知道,父親這次讓蕭姨娘進府您很不高興,您放心,我們只要想法子讓蕭姨娘的孩子沒了,父親就還是原來的那個父親。”
而管瞳卻對著季云黛搖搖頭。
“一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你伯母提醒了我,沒有蕭姨娘也會有別人,與其那樣費盡心機的去堵,去防范,還不如將能抓住的東西握在自己手中。”
見管瞳提及百里玉影,季云黛就覺得心里有些不耐煩起來。
“大喜的日子提那兩個人做什么,憑白晦氣。”
“我知道你不喜歡青司,可是云黛你記住,她是郡主,更是你的姐姐,單單只是郡主妹妹這重身份,琴府就不敢怠慢與你。”
想到季云黛平日對青司的態度,管瞳更是叮囑有加。
“不管你私下與青司多么水火不容,可是只要出去,你們就是季府的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一點你一定要記清楚。”
季云黛合上了手上的盒子,不知為什么,她現在只覺得心煩意亂,為什么人人都要自己與百里青司交好。
不過就是個需要依附自己父親的孤女,不過就是僥幸得了郡主之名,憑什么她就要處處讓著她,捧著她。
想到當初那射到自己后腦勺的箭矢,季云黛更是一口銀牙咬的錚錚作響。
“母親放心吧,黛兒會和姐姐好!好!相!處!的。”
“你心里有數就好,這個盒子是你的嫁妝,也是你的私房,更是你在琴府立根的根本,無論任何時候,這個盒子都不能拿出來,知道嗎?”
面對管瞳的叮嚀,季云黛不無不可的點點頭。
“放心吧,我不會拿出來的。”
她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是不以為意,她去秦府是當夫人的,琴家家大業大,還能開口要她手上的嫁妝?
她的母親就是太愛小題大做了。
但是坐在那里等待全福夫人上妝綰發的季云黛沒想到,這世上有句話叫——世事難料。
縷縷青絲被盤成精致的發髻,可是這之后的插簪通常要由同族姐妹來完成,而季云黛的同族姐妹只有一人。
青司如約而至。
她今日穿了一身煙紫色的長裙,雖不是什么濃烈打眼的顏色,可是她一出現,即使是今日新嫁娘的風頭,也被生生壓了下去。
而眾人的目光皆在她手上捧著的托盤上,這插簪通常都是姐們間準備好的首飾,她們很好奇西周唯一的郡主會拿出什么好東西來,給自己的妹妹插簪。
“有勞夫人了。”
青司對著今日選定的全福夫人略略額首。
“郡主客氣。”
那全福夫人受寵若驚的退到一旁。
這是百里青司第一次看到季云黛穿嫁衣,即使是前世她擔著一個“平妻”之名,入琴府時穿著的也只能是貼近正紅的梅紅色。
不能否認大紅嫁衣的季云黛真的很美,可也同樣讓人反感就是了。
“云黛妹妹今日可真漂亮。”
百里青司隨口夸贊著。
“姐姐客氣,黛兒蒲柳之姿及不上姐姐日月之輝。”
青司沒再繼續這面和心不和的對話,只徑自掀開了托盤上的紅布。
沒了紅布的遮擋,柔和的艷麗寶光映亮了一雙雙驚嘆的眼睛。
“是紅珊瑚!”
來的都是京中有頭臉的夫人,自然一眼就認出那頂溫潤不失典雅的紅色,出自紅珊瑚。
“老婦也見過珊瑚鑲嵌的釵環,這樣純正鮮艷的紅珊瑚花冠,卻是老婦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物件怕是出自皇宮吧。”
青司點點頭,“這血珊瑚確實出自宮中。”
“竟然是血珊瑚。”
這一下驚嘆又起,紅珊瑚都極其難尋,又何況這千金難求的血珊瑚。
“聽聞這血珊瑚百年難遇,就連宮里也只有一座血珊瑚擺件。”
“百里郡主真是疼愛自己的妹妹,竟然連這種好東西都拿出來。”
青司笑笑,將那座血珊瑚花冠戴到了季云黛的發上。
當年沿海一帶的官員進獻了一座血珊瑚的盆景,她那時年幼,玩耍時不小心打碎了一枝枝丫。
高祖帝得知后不僅沒有怪罪,反而將那枝掉落的血珊瑚賞給了自己,這才有了現在這頂珊瑚花冠。
紅的發亮的血珊瑚,趁著層層疊疊的金色流蘇,從季云黛的肩頭流淌而下,本就七分艷麗的季云黛,更是讓著血珊瑚趁成了十分美人。
即使是季云黛不甘心一頂花冠就搶了她新嫁娘的風頭,可是這花冠真的是太美了,美的讓人一眼看去,就生掠奪之心。
“喜歡這花冠嗎?”
百里青司在季云黛耳邊輕聲問道。
前世她出嫁時戴的就是這頂花冠,后來卻是被季云黛碾轉要去,送給了最喜珊瑚的琴家主母。
依著琴家主母那愛財如命的性子,彼時自己身為郡主她才不敢明要,如今換作季云黛,就是不知她會用什么手段謀求這血珊瑚了。
季云黛聽得心下一緊,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百里青司這話里有話。
她壓低聲音道,“百里青司你究竟又搞什么鬼!”
青司看著鏡中眼帶不安的新嫁娘笑笑。
“季云黛,你會喜歡這花冠的。”
“當然,還有琴家之人。”
而就在季云黛準備出嫁之際,城門那里卻是來了一騎快馬。
“來者何人!”
守門的將士認出那馬乃是軍中戰馬。
一塊令牌在那將士面前一閃而過,金色的令牌上一個諾大的“燕”字震懾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