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燕王抱著一個女人去了太醫院?”
坐在窗前伺弄蘭花的女人雖不是傾國傾城,可是仔細看去,就像這宮殿的名字一樣,集萬千月華于一身,恬淡清冷似非人間客。
“貴妃娘娘贖罪,奴婢也是聽其他人說的。”
在采華殿里當值的女官,跪在地上嚇的抖若篩糠。
她只是在花園里與其他宮女閑話,沒想到竟然被月貴妃聽見了,早就聽說在這采華殿里提不得燕王,沒想到……
早知如此,她還多嘴做什么。
月貴妃垂眼看著面前的蘭花,清冷的眉眼中不辯喜怒。
“他抱著的那個女人,是何身份?”
“聽宮女說,好像是百里郡主受了傷,所以燕王才……”
“原來是這樣。”
月貴妃轉頭看向地上的宮女,“燕王是郡主的長輩,見她受傷出手相幫很是正常。”
雖然她覺得這話并不像是說給自己聽得,可是跪在地上的宮女還是連連點頭。
“多謝貴妃娘娘,奴婢以后必定謹言慎行再不敢像今日一樣了。”
“知道就好,本宮不喜歡耍弄口舌的婢女,若你再敢胡亂言語,本宮這采華殿卻是容不得你們了。”
“奴婢謹遵貴妃娘娘教誨。”
月貴妃對著地上的宮女擺擺手,示意對方下去,可就是在這片刻的功夫里,卻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來的是他的兒子,大皇子高佐。
見著自己的兒子到來,月貴妃面上卻無半分波瀾,好像高佐的到來還不如面前這盆蘭花有意思。
“兒臣見過母妃。”
月貴妃持著花剪將蘭花多余的葉子去掉,這才看著眼前蘭花淡淡開口。
“你怎么來了?”
高佐似是沒有察覺到月貴妃對他的冷淡態度,他站在那里微微的笑著,身上的恬淡儒雅看上去與月貴妃十分相像。
“今日太后壽誕,兒臣想與母親一起去為太后賀壽,但母妃這會好像有些忙。”
月貴妃聞言看了高佐一眼,她這兒子似乎很喜歡猜測別人的心思。
“聽底下的人說百里郡主受傷,不知皇兒知不知道”
她……受傷了?
想到那個對自己抱有敵意的女人,高佐看向地上的宮女。
“郡主是在皇宮里受的傷?”
“回大皇子的話,聽說是林家二少爺玩鬧時,不小心用弓箭傷了郡主?”
宮女看看坐在那里的月貴妃,很機靈的沒有提及百里郡主被燕王抱去就醫這一茬。
原來是這樣……
高佐想著看向月貴妃。
“既然我們現在知道郡主受傷了,不知母妃可要過去探望一二?”
伺弄蘭花的手指一頓。
月貴妃垂眼看著手上含苞待放的蘭花,據上次見他已經過去半年之久,她當然想去看看他如今如何了。
可是她去了,他必然會躲開。
“今日是太后壽誕,本宮還沒有過去與太后賀壽,郡主那邊你代我過去吧。”
月貴妃道,“將這盆蘭花帶上,就說本宮祝她早日康復。”
高佐沉吟片刻,“即是如此,那兒臣就先過去了。”
如果說,月貴妃知道百里青司受傷這事是因為偶然的話,那眼線遍布皇宮的德妃就是第一個知道這事的人。
可是與恬靜的月貴妃不同。
穿著寶藍孔雀紋宮裝的德妃,此刻就像一只被人惹怒的獅子。
她在自己的宮殿里來回踱步,身上的火氣猶如實質。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竟然害我蔣家失了秀女的資格!”
穿著一身淺金色的高天佑,放下了手上的杯盞,他明白自己的母妃為什么會這樣生氣。
可是他也記得那個在他面前羞澀吐露心聲的女子,是他的表妹。
“母妃消消氣,雖然此事因為表妹而起,可是父皇之所以這樣做,未必沒有給我蔣家忠告的意思。”
高天佑一說,德妃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最近你舅舅是不是又來找過你?”
“不止是舅舅,就連外祖母也來過幾次,說是想為蔣家幾個子侄謀尋上一兩個差事。”
“圣上還在哪,她們還真當這天下是姓蔣得了!”
“母妃慎言!”
德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已經平復了許多。
“碧微那丫頭,我原本想著帶進宮里來,現在看來,這真是再愚蠢不過的一個決定。”
“這些都是小事,”高天佑道,“唯今之計是要想想怎么讓父皇消了這火氣才是。”
德妃在這宮中盛寵不衰十幾年,又豈能不知道這其中關鍵,可是……
“若說尋常人也就罷了,只這百里青司卻是有些棘手。”
高天佑聽得有些疑惑。
“不過就是一個破例被封的郡主,賞賜一番,再由蔣家出面道個歉也就差不多了,母妃在擔憂什么?”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
德妃坐回桌前。
“相信你也聽過的吧,你父皇年少時愛慕當時的西周第一美人百里玉影,可是這女人最后卻選了他人。”
這件事高天佑是隱隱聽過一些的。
“難道是父皇現在還放不下這女人?”
德妃聞言冷笑一聲。
“這宮里的女人多了,雖說這西周第一美人只有一個,可是梁國美人,東陵美人卻有的是。”
“你父皇就是當年對她再上心,那如今也是淡了,我要與你說的,是這當年將你父皇都比下去的季錦堂。”
對于季錦堂,高天佑的印象并不多。
“這季錦堂當年與你父皇在國子監時就是摯交好友,都說帝王多猜忌,可若說你父皇真的會真心相信一人的話,那這人必定是季錦堂無疑。”
“你父皇剛繼位那會若是沒有他,相信不會在那樣短的時間里穩定朝綱,他若是活著,如今至少也是御史,大相。”
想到當年那個名震西周,赫赫有名的才子賢臣,即使是德妃都很是唏噓。
“可惜,天妒英才,這人活時是個傳奇,死時卻凄慘的很。”
“難道他當年之死另有隱情?”
德妃很是鄭重的點點頭。
即使多年以后的今天想起來,她也還是心有余悸。
“當年北山秋狩,與你父皇同行的就是我,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刺客突至,將我們帶去的將士斬殺凋零。”
“生死攸關之際,這季錦堂拔劍而出,為你父皇抵擋住刺客,讓我們得以逃脫,后來等我們帶著軍士趕回去時,他整個人都被刀劍砍零碎了。”
高天佑聽得眉頭一皺,“難道就因為這樣,父親才對那百里青司另眼相看?”
“不止,季錦堂此番按理說是為國為民,應當入葬皇陵身旁的忠義陵,可是你父皇卻是當場下令焚尸。”
“為什么?”在西周,焚尸只能用在那些罪大惡極的人身上。
“因為他身上的傷口,皆是彎刀所傷……”
彎刀是梁國特有的兵器。
“母妃的意思是,這刺客出自梁國?”
“是。”
可是高天佑更是不明白。
“即使刺客出身梁國,可是這又與父皇下令焚尸有什么關聯?”
德妃聞言嘆了口氣。
“因為西周之前與梁國頻頻發生戰亂,所以百姓過的很是艱難,好不容易兩國休戰,百姓得以休養生息片刻,你父皇是萬萬不會選擇再次開戰的,所以他只能當做從來沒有過那場刺殺!”
“所有的知情者,除我之外,通通都被處死,而季錦堂代表證據的尸身也只能被就地焚燒!”
“因為這件事,你父皇心有虧欠,所以他才會將百里青司破例封為郡主!”
聽完這一切的高天佑,覺得心里有些沉重,家國天下,有時候總帶著些殘忍的意味。
德妃安撫的拍拍高天佑的肩膀。
“其實我們還要感謝這場刺殺,別看那月貴妃生下皇長子,穩居皇后之下,可是他的兒子,永遠都不會成為我們西周的太子。”
對于太子這事,高天佑并不擔心,他想的卻是其他。
“既然這百里郡主在父皇心里地位頗重,那我們……”
德妃笑笑。
“本來這事我也很是苦惱,可就在剛才,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母妃打算怎么做?”
“我要為你求娶百里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