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鐘被人泠泠敲響，鼓樂琴笙在樂師手上匯成一場盛宴，將這場千秋壽誕緩緩拉開序幕。
籌光交錯里，比這筵席更讓人期待的是眾人所獻壽禮。
說是獻禮，其實這些都只是為了攀比。
攀比自己的母族，攀比自己的孝心，亦攀比自己的寵愛。
所說寵愛，高天佑自是首當其沖。
“祖母，這是天佑為您尋的佛像。”
高天佑手托一尊兩掌大小的白玉觀音，站在那里對著孝賢太后微微笑著，看上去已是成竹在胸。
可是他手上的觀音雕像精致是精致，就是那材質卻是半白半青的尋常玉石。
這就讓人有點玩味了。
這樣寒酸的壽禮用來獻給太后，實在不像是他蔣家的風格。
可孝賢太后看著那佛像卻是如獲至寶。
“天佑，快將它拿著離哀家近些。”
高天佑捧著那尊觀音像走到太后身前。
等到湊的近了，孝賢太后更是看著那佛像連連驚嘆。
雖然質地尋常，可是這觀音像的衣飾紋理清晰，神情慈祥，仔細看去宛如悲憫眾生的佛陀一模一樣。
“這可是鳩摩大師琢磨的佛像？”
聽著孝賢太后一口道出出處，高天佑臉上笑意越重。
“皇祖母果然見多識廣，這尊大慈大悲觀世音青石像，確實出自鳩摩大師之手。”
孝賢太后看著那尊佛像，臉上滿意更甚。
“鳩摩大師少年入廟，其佛經之上造詣天下無人敢稱其二，更因悲憫貧苦百姓，為他們免費施醫贈藥而被稱為活佛。”
“先帝在時對他頗多贊譽，可惜他超脫于俗世，最終隱入深山當中，不辯蹤跡，要不然這樣的高僧，理應見識一番才是。”
孝賢太后欣慰的看著高天佑。
“他親手所雕佛像都能被你找來，你有心了。”
“這都是皇孫該做的。”高天佑謙遜的行了一禮，對于這個結果，他很是滿意。
見芳若上前鄭重的接過那尊雕像，德妃滿意的笑笑。
不過就是一尊非金非玉的佛像，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感慨的。
不過，既然孝賢太后喜歡，也就不枉費她先前一番折騰的。
那鳩摩大師或許是真的活佛，可是他寺中的僧眾卻不是，威脅利誘一番還有什么是拿不來的。
而這尊佛像卻是讓青司想起了其他。
她記不得是什么時候，只記得鳩摩大師游歷到了京城，站于宮門之前求見太后。
太后很是高興，當即熱情款待。
可是次日，卻聽得二皇子高天佑不知是何原因被封靖王，前去鎮守狄國邊境。
說是封王，可是一旦遠離京城無異于絕了皇位繼承的資格。
他一離開，蔣家更是在京中地位一降再降，若不是出了一個惠妃少說不得除名。
想到佛像，再想著鳩摩大師來京一事……
青司看向對面的德妃，難道這佛像是她用了什么手段？
如果是的話，她需不需要提醒一下高天佑，畢竟現在能與高佐平分秋色的就只有他。
可是這德妃先前對她……
青司的手指落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雖然最適合與她聯盟的是四皇子，但這個好，或許也很有必要給高天佑賣一下。
青司湊近鄰桌的季行止，在他耳邊低語了幾聲。
高漸離本著非禮勿聽的訓戒，不想聽得，可是耳聰目明的他還是捕捉到了“二皇子”“鳩摩來京”這樣的詞匯。
二皇子才剛獻上佛像，這邊青司就讓季行止提醒二皇子鳩摩大師來京一事，難道這二者有什么聯系？
“現在就去？”
季行止有些猶豫，他離開倒是無妨，只是留著青司一人在這……
“去吧，我沒事的。”
她雖然記不得鳩摩大師是什么時候來的京城。
但是她卻記得太后是活不長的，若真是這樣，必須提前通知二皇子，讓他將一切盡快安排好。
畢竟，沒了他，高佐可也就少了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
“不知莊妃妹妹準備的是何壽禮？”
德妃看著莊妃身側宮女捧著的錦盒，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莊妃聞言不好意思的笑笑。
“只是尋常物件，比不得二皇子的佛像精貴。”
德妃聽得心中嗤笑，不過就是皇后宮中的婢女，一朝得了圣寵，才有了今日榮光，又那里能拿的出什么好東西。
“不論是什么物件，只要是哀家孫兒準備的哀家都喜歡。”孝賢太后說著看向一旁的莊妃。
“近日天越發炎熱，逸兒身子不好，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情管給他父皇提就是，他啊就是太忙，這一忙起來難免會有忽略了什么的時候，你多體諒些。”
莊妃聽得心生感激。
“太后，皇上對我們已經很好了，我們并沒有什么匱乏的。”
看著莊妃這模樣，孝賢太后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
畢竟身份低了些，雖然坐上妃位的日子已經長了些，但是一遇上大事，總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見太后面帶不愉，莊妃面上閃過慌張，她不知自己怎么觸怒了太后。
高逸見此，取過錦匣緩步上前。
“這是孫兒為皇祖母準備的壽禮，還望祖母喜歡。”
一臂長短的錦盒被人打開，里面沒有金銀玉器更沒有奇珍異寶，有的只有一個看似平常的畫軸。
見只是尋常畫軸，德妃心里舒了一口氣，她就知道她費勁方法尋來的佛像絕對是今日壽禮里最為拔尖的那一個。
“原來四皇子準備了畫，就是不知這里面畫了什么？”
高逸聞言對著德妃的方向行了一禮。
“這非是畫卷，而是高逸為皇祖母寫的一副字。”
一聽是字孝賢太后就沒了興致。
想來也就是什么用不同字體書寫的“千字壽”，“百字福”什么的。
不過好歹都是她的孫兒，總不好太過厚此薄彼了去。
“即是逸兒親手寫的，那哀家可要好好瞧瞧。”
孝賢太后笑著展開了畫軸，可是才只看了一眼，她臉上的笑容就收斂的一干二凈。
沾染了歲月痕跡的手指撫過那畫卷上的字跡，筆筆畫畫是那樣的熟悉。
熟悉到她一見著，那眼淚就顆顆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