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才是真正的柳衛。
他身體里流著江湖草莽的血,即使垂下了它的耳朵,扮成了家犬的模樣,但是,那也改變不了他狼的本性。
管瞳被抵在墻上,參差的石墻透過她身上輕薄的衣衫,將那份冰涼烙印在她滾燙的脊背上。
她是想掙扎的,可是她的雙手被柳衛緊緊固定在她的頭頂。
管瞳紅著一張俏臉,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憤怒。
“你這是以下犯上!”
“是啊,我在以下犯上。”
柳衛輕輕的回著,目光卻在一遍又一遍的描繪管瞳秀氣的眉眼,小巧的鼻梁,還有她涂了胭脂的紅唇。
她已經不再年輕,可是她的身上似乎永遠帶著那種鮮活的“小女人”的氣息。
那種誘惑,讓他沉淪的無以復加。
“管瞳,那夜你喝醉了,可是我卻還是清醒的。”
“我記得你的每一個表情,記得你落得每一滴眼淚,還有你伏在我胸口上聲聲喚著我的名字……”
“別說了!”
那些遺忘的記憶,好像被這幾句話從腦中翻攪而出,將管瞳擊的潰不成軍。
能不能不要將這些她逃避的事說出來,能不能將這些像她一樣遺忘。
“可是我即使不說,也不代表我會忘記,管瞳我喜歡那時的你,放肆哭放肆笑,也放肆的去要…我……”
“別說了,”管瞳痛苦的閉上眼睛,“柳衛,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
淚珠順著管瞳眼角滾落,她無法像她的夫君一樣即使有了別的女人,也能說出“為了子嗣”這種話。
她從小受到的教導就是相夫教子,就是三從四德,他從不知道,她當初的心里究竟受了怎樣的煎熬。
“別哭……”
有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將那顆咸澀的而滾燙的眼淚收下。
“管瞳,我這一生孑然一身,半生漂泊于江湖腥風血雨之中,能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
“管瞳若是可以,我愿意與你尋一處地方,三兩間草房,兩三畝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閑來無事的時候看你坐在房檐下教我們的孩子習字……”
管瞳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誰狠狠撞了一下,那種酸澀,疼的她眼淚一片疼痛。
這種生活,那里是她這種大家閨秀能想的出的。
可是當季正弘帶回蕭薔薇之后,這種她以前鄙夷的“下里巴人”的生活,卻是她一直艷羨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他輕輕的呢喃著,就像一片橫沖直撞的小船,于不經意間闖入一片心湖。
柳衛的唇覆在管瞳的唇上,輕輕的觸碰,碾轉,廝磨,唇齒纏綿,抵死相依。
被固定在頭頂的手臂不知何時被放下,柳衛緊緊的擁著懷中的管瞳,就像抱著他這一生的救命稻草……
落在傘上的雨聲開始漸小,天上的陰云散去,露出臉的太陽,將地上的水洼映的閃閃發亮。
管瞳的手指觸碰著自己略略紅腫的唇瓣,征愣的站在只有她一人的街角。
除了落在腳邊的油紙傘真實的存在,剛剛的一切就像一個旖旎的夢境。
如果剛才的一切不是夢境,那他最后說的那句話,她是不是也能當真?
剛剛他說:
“等我……”
“真是瘋了!”
管瞳拍拍羞澀紅起的臉頰,撿起落在地上的雨傘,匆匆走出這條小巷。
“你的告別儀式完成了?”
看著消失在街角的管瞳,青司尋了一處尚且干燥的地方坐下。
“不會完的。”
柳衛站在那里,看著管瞳消失的巷口,一顆心卻像是珍藏起了這世間最為珍貴的幸福。
剛才她臉上那么羞赫的紅,他看見了。
那是不是說明,她的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這種怦然心動的表情,落在一個江洋大盜身上太奇怪了。
“你若是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大約是會吐的。”
柳衛才不介意青司說什么,他一撩衣擺,在青司身邊的空地上坐下。
“說吧,你有什么打算?”
青司笑而不言,只是看著巷口那條大街。
“柳衛,你當初為什么會落草為寇?”
“沒有活路的時候,那怕只有一點希望,那也是要拼了命去掙的。”
鄉下發洪水,除了死人,還是死人,吃都吃不上的時候,人是沒有“理智”這種東西的。
“那你想當將軍嗎?穿最威風的鎧甲,騎最烈的馬,挎著金刀享受眾人臣服的目光。”
“當然了,還可以去搶你最喜歡的姑娘。”
青司前面說的這些東西,他都不在意,唯獨最后這一樁,說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就算有朝一日我成了將軍,她也未必會愿意和我走的。”
“你現在還不是將軍,想這個會不會早了些?”
一個女人為了另外一個男人生下孩子,這又怎么會沒有感情的因素在里面。
遠處一列騎馬而來軍隊,踏著街道上鋪就的青石,“踏踏”而來。
“好了,我們等的人來了。”
青司看著柳衛道。
“這次前去東陵賑災的,除了季正弘,還有林將軍的次子,五騎參將——林子白。”
“我與林將軍那邊已經打好招呼了,他會給你軍中身份,讓你此次一同前往東陵。”
從剛才到現在,百里青司與他之間似乎就差了一場雨的功夫。
“你什么時候去與他說的?”
“剛剛。”
穿著鎧甲的林子白騎在馬上勒馬而立。
他的父親說過,要在這里等候一人,以全他欠對方的一個人情。
柳衛看著不遠處等候自己的軍隊。
“你為了抹去我先前通緝犯的罪案,費了不少功夫吧。”
“也不算費了什么功夫,”青司道。
“若是有天你站的夠高,你就會發現,那些遙不可及的,不過就是當權者的一句話。”
青司拍了拍柳衛的肩膀。
“努力靠近高位吧,你現在百般渴求的,到那時,或許只是你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小事。”
青司轉過身去,撐扶著掌下的粗礪墻面,一步一步消失在柳衛的視野里。
“說什么要我努力,你不也是一樣嗎。”
“一個女人都尚且如此,我又怎么能弱過你去……”
柳衛向著自己前方的大道走去,他想,有一天,他一定要光明正大的站在管瞳身邊。
那時,不論管瞳多么厭惡他,他都不會離開她,呃……還有他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