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司醒來的時候臉上依舊覆著紗綾,她才剛剛睜眼,眼淚就先她一步滾滾而下。
有輕軟的棉巾覆上她的眼角,將那些眼淚緩緩拭去。
雖然對方沒有言語,但是那種清冽的氣息已經能夠證明來者的身份。
“高漸離?”
高漸離沒有說話,青司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泛濫著的不滿。
“我睡了多久了?”
“兩天。”
“貓兒如何了?他先前陷入昏迷,可是有事?”
“無礙。”
高漸離淡淡的回到,“只是尋常迷藥,現在他正在太后那里陪她放紙鳶。”
沒事就好,青司心里舒了一口氣,“馭獸粉的事查出來了嗎?”
“對方善后工作做的極好,沒有露出絲毫馬腳。”
“當時我用火筒傷了月貴妃,若是以這個為線索,難道不能指認月貴妃為幕后主使?”
“不能,月貴妃稱病沒有離開自己的宮殿,高祖帝已經親自進去查看過,確認她的臉上并沒有傷痕。”
“怎么可能!”青司坐起身來,“當時明明就……”
“不管有沒有可能,這都是高祖帝親口承認過的,他說月貴妃沒受傷,即使是你,也要承認月貴妃沒受傷。”
可她當時明明就傷了南無月,那樣的傷口,即使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忽然,青司想到,是高祖帝站出來確認的,難道是高祖帝故意袒護?
青司所想高漸離又怎么會不知道,“皇兄永遠都不會袒護梁國,至于這次,或許是有他的顧慮。”
高漸離這話一出,青司的心情突就平靜下來。
他是相信自己的。
“既然山林當中出現野獸,那這次的秋狩是不是就要結束了?”
“大皇子高佐在高祖帝被狼群圍困時,挺身而出,皇兄體恤特意延后一月回京。”
“還真是高明的一招。”既擺脫了嫌疑,又在高祖帝面前博得了好感。
“不止如此……”
青司側耳聽著高漸離下文,可是高漸離卻將她按回床上。
“院判說你需要好好休息,若不想失明,這紗綾一月內不準取下。”
青司心中疑惑更深,“你這話……是不是沒有說完?”
“不想說。”高漸離側身躺在青司身邊,“卿卿,回京之后我們大婚吧。”
“為什么突然說這個?”不對,現在糾結的不應該是這人為什么躺在自己身邊嗎!
果然,自己已經開始習慣身邊這人時不時的不正常了。
“不為什么。”高漸離把玩著青司的手指,“難道卿卿很討厭我嗎?”
越來越覺得不正常的青司,為什么自己竟然從他的語氣里聽到了委屈這種情緒?
“抱歉,高漸離,我暫時不想與你成親。”
雖然這種回答,早在意料之中,但是還是讓人會覺得失落啊。
“梁國未滅,在這之前,我是不會考慮自己婚事的。”
見身邊的高漸離不出聲,青司竟然不由自主的解釋起來。
所以,自己也開始變得不正常起來了?
“不是因為我年紀太大的原因嗎?”高漸離揉捏著青司的手指,耳朵卻是高高豎起。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所以這半天,他在糾結這個?
“若是我沒記錯,你今年才二十五吧?”
“過了年就二十六了。”高漸離的聲音越發低沉,這真是一個讓人悲傷的數字。
不知怎么,青司突然很想笑。
“高漸離,這太不像你了,你再這么下去,我都要覺得你是誰易容的了。”
“那我在卿卿眼里是什么樣的哪?”
“強大,完美,細心,謹慎,嗯……英俊。”
“所以我這么好,卿卿一定會嫁給我的是吧。”
“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先告訴我你為什么這樣吧,強大如你,你這樣突然示弱,可真讓人吃不消。”
“不想說……”高漸離回答依舊。
“真不說?”青司緊追不舍。
“不想……”
青司摸著高漸離的臉頰,在上面輕輕的親了一口,大約是不大熟練,本來打算落在額頭的,不知怎么落到了眼睛上。
心中羞澀,卻佯裝鎮定的青司:“還不說?”
心里驚駭,耳根通紅的高漸離,“南鳳捉到了頭鹿,與高祖帝面前求娶與你……”
青司笑笑,這就是這家伙一臉哀怨的原因?
“求娶與我不像南鳳的做事風格,他應該還提了其他建議吧。”
“高祖帝以你我有婚約為由拒絕了他,然后他請求高祖帝派兵支援梁國。”
“又是一招妙棋啊,”青司道,“高祖帝答應了嗎?”
如果南鳳沒有站在明處,高祖帝怕是不會同意,但是現在既然南鳳提出來了,這結果就不好說了。
“高祖帝沒有直言,只說這事需要朝中大臣一同商議,但是他已經同意派出使團,希望將天狼部落收為西周所有。”
“這確實能夠緩和一時之急,使團出使天狼本來就需要不少時間,等到到達時,怕是梁國已經淪陷。”
“不止,”高漸離看向身邊的青司,“南鳳之所以能做的上世子之位,除了他的武功,還有他的頭腦,他已經答應舍棄梁國,將之讓與天狼。”
“梁王要的一直都不是梁國丹丸之地,他想入主京城,將高佐推上皇位,然后借助高佐成為西周之后的帝王。”
這些也都是前世發生的。
“若是高佐與梁國皇室女子生下孩子,又或者根本不等高佐孩兒降世,他們就直接取締西周。”
高漸離聽得一笑,“你看的很透徹。”
“嗯,所以我才會寫了那篇。”
“現在你的賑蝗之論又要重新派上用場了。”
“希望一切都順利吧,”青司道,“當初為了能從南鳳手下逃的一命,我還許諾保全他梁國百姓安危,現在看來也不算是毀諾。”
青司嘆了口氣,“只是梁國的軍隊就不好說了。”
發動戰爭,總是需要有所損耗。
“畢竟是被梁王親手調教出來的,恐怕即使用相同的方法,也不能讓他們泯滅去對梁王的忠誠,這也是在所難免。”
青司點點頭,只要沒有梁國,那高佐登基也就不可能了。
兩人靜靜的躺著,陽光和煦,秋風溫柔,忽然身邊的高漸離輕笑出聲。
“什么事這么開心?”她鮮少見他喜怒于形色。
“沒什么,”高漸離笑到,“只是我發現每一次跟你在一起,不論是怎樣的開始,最后都會成為商談朝堂之事的契機。”
青司沒有說話,好半響她才悠悠開口,“很無趣吧,每一次都這樣。”
“怎么會。”高漸離與青司的手掌十指相扣,“只要是你,怎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