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天可真冷啊。”
凄厲的北風吹得人渾身發顫,面上已經留起寸長胡須的季行止,緊緊的裹緊了身上的獸皮。
“確實不如京中暖和。”
梅沉雪抬頭看看天邊壓下的陰云,“瞧這模樣,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怕是要在這里過了。”
往年,每次下雪都是在府邸當中陪著公孫鳶兒,一別幾月也不知她怎樣了。
季行止聽得一陣打趣,“梅兄念的是京中的雪景?還是另有其人。”
梅沉雪笑笑,即使外面風吹日曬,卻依舊無損他滿身風華。
“都有。”
他確實有些想她了。
不僅是梅沉雪,即使是季行止也有些懷念京中,“好在,年前我們應該是能回去的吧。”
“應該,”梅沉雪聞言點點頭。
“他們飲用了河中放了藥的水,此時正是缺醫少藥之際,氣溫越冷,越會加快他們的腳步。”
“對了,峽谷那邊,這次帶隊去鑿就巖石填裝火藥的是誰?”
“是牧野。”
聽著季行止之言,梅沉雪一愣,“他才不過十四就讓他領兵,這……”
與梅沉雪的擔憂相比,季行止淡然很多,“有柳衛身為副官從旁輔佐,應該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聽到季行止這樣說,梅沉雪頗有些審視意味的打量起身旁這人。
“說來,你覺不覺得你對那牧野太過上心了一些,不,不應該說是上心,你似乎一直都有意培養于他。”
“有這么明顯嗎?”北風呼嘯,季行止冷的縮縮脖子。
眼前突就浮現被人按在草堆里,被人踢打的少年來。
“因為不受寵,而飽受其他王子折辱,可是卻沒有因此變得怯懦和憤世嫉俗,他的樣子總是能讓我想起一人來。”
那種因為力量太過弱小,而隱忍蟄伏的樣子,簡直與青司一模一樣。
他不知道青司為何讓自己接近牧野,可越是接近,就讓他越發明白,這是一塊璞玉。
未經雕琢已是讓人收獲諸多驚喜,若是被人精心教養,不知又會迸發出怎樣的光華。
季行止笑著跺跺腳,“我是冷的受不了了,還是拿上兩壇酒去林將軍那里烤火吧。”
梅沉雪笑笑,隨著季行止去了營帳。
北風吹得地上勁草呼呼作響,結了霜雪的干冷地面上,正有人如同枯草一般趴俯在草叢里。
因為草原上風干雪冷太陽燥,他的皮膚呈現出麥粒的顏色,大約是幼時吃的不好,所以消瘦的臉頰上,一雙黑瞳顯得尤為的大。
此時那雙眼睛正緊緊的盯著遠處駐扎的軍隊。
與天狼部落為了御寒穿裹獸皮不一樣,底下駐扎的大軍,人人穿著鎧甲,鎧甲之下還穿著棉衣。
寫有梁字的旗展迎風飄揚,只是旗下無論是站崗的士兵,還是巡邏的兵將,人人臉色蠟黃,精神萎靡。
不遠處,正有火頭兵從河中汲水做飯。
“牧野王子可是看完了,若是完了,我們還要趕往前面的峽谷。”
說話的柳衛,這次他是隨著牧野樣子一同來的,說的好聽是副官,說的不好聽是“帶孩子”。
“梁軍現在精神不濟,如果我們現在集結士兵前去攻打,必然能夠將他們殲滅。”
柳衛聞言點點頭,“你說的確實是一個好主意,可是你別忘了,高祖帝已經下令讓他們的軍隊入京。”
“你們天狼若想能夠在梁國都城里,順順利利的安頓下來,那高祖帝的旨意還是很有必要聽一下的。”
“那梁國都城里現有的梁國百姓哪?只要有他們在,我天狼百姓如何安居樂業?”
“會有辦法的,”柳衛看向遠處的軍營,“她既然讓我們來這里,就必然已經準備好了退路。”
牧野聞言垂下眼去,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從這些人的嘴里聽到“她”這個詞。
不論是季行止,還是梅沉雪柳衛,甚至是對他來說遙不可及的林子白,也都會時常提及那個名字。
“我聽季行止說,他妹妹是西周第一美人,她真的有那么好看嗎,比草原明珠央金公主,還要好看?”
“好看?”柳衛笑笑,“只有庸俗之人才會注重女人外貌。”
“記住,那女人擁有的可不僅僅是美貌,那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估計你們十個央金公主加起來,也抵不上她一個。”
“你這樣恭維她,是因為她是你們的西周郡主嗎?”
“這不是恭維,如果有一天你能見到她,你就會發現,我們所說的,根本無法描繪出她萬一。”
柳衛說著悄悄退出草叢,“走吧,若是這次事情無法辦好,你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去京中見她了。”
牧野嘀咕著拍拍獸皮上沾著的凍土,“一個女人,被你們形容的好像雪山神女一樣。”
柳衛聽著一笑,曾幾何時,他也是這么想的。
“你應該慶幸,她討厭的是梁國,否則,你以為我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牧野怔然,“你的意思是……”
“雖然沒有確定,但是我們現在安排的一切,包括我們現在要去做的,應該全都是她的主意。”
牧野看看遠處萎靡不振的士兵,曾經他們高高在上的模樣,還記憶猶新。
可是他們現在全都變成了這副模樣,而且,若是他們的計劃進行順利,很有可能這些士兵將會不復存在。
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出自一個女人之手?那她該是何等的可怕……
此時牧野心里這個可怕的女人,正在遙遠之地的北山行宮里生活的水深火熱。
高漸離為她受了傷,然后這家伙就徹徹底底的賴上了她。
她看書。
“卿卿,枕頭太硬。”
然后他就堂而皇之的枕到了她的腿上。
她吃飯。
“卿卿,拿筷子肩膀痛。”
然后他就將飯遞到了自己手里,等著她投喂。
她沐浴。
“卿卿……”
“高漸離,你夠了!”
百里青司終于忍無可忍,“你堂堂戰神,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的高冷矜持哪,都去哪了?”
某人端坐于燭火下微微側頭,燭火微光,不及那繾綣俊朗半分光亮。
“卿卿剛剛說什么?”
收到高祖帝下令回京的那一刻,青司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了。
可是這黏人的,竟然再一次擠進了她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