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竟然還欲這種事?
青司看著南鳳,后者卻只笑著對著他搖了搖頭,他的眉目依舊艷麗如春花曉月般明媚,但是那背后的諸多苦澀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這一切都值得。
馬車停在院門外,南鳳笑看著青司,“能扶我一把嗎,我怕是走不過去了。”
“我幫你,”青司將南鳳的胳膊環繞在自己的肩膀上,彎刀安靜的伏在身側,鯉魚佩上垂落的湖藍色絲絳隨著兩人步伐來回的搖晃著。
她攙扶著他,一如當年他們在北山行宮的崖底那樣,相互扶持著緩步前行。
“南鳳!你真的要走!”
南玉落站在后面看著兩人,大聲道,“家主言出必行,是你自己舍棄了世子的身份,現在,你已經不是世子了!”
青司側臉看了一眼南鳳,后者似是看上去對這話無知無覺,但是昔日里陪伴自己一生的身份,又豈是能說不完就不要的。
“南姑娘!”
青司停下腳步,對著南玉落一字一句道,“你回去告訴梁國公,就說南鳳世子被我帶走了,他若有什么不滿,只管找我就是!”
“至于你,”青司笑到,“不論南鳳是不是世子,你都沒有資格站在這里,與我們說話,更沒有資格對我們的每一個決定擲詞。”
青司說著眼中輕蔑更重。
“身為女兒并沒有什么錯,身為女兒卻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才是你最失敗的地方,這樣的你不論再如何努力,再如何費勁心機也不得南鳳,不論……他是不是世子。”
腦中明明就是紛紛擾擾的一團亂麻,可是這些話卻一字一句的被南鳳聽了個清楚。
他聽得清楚,這不是辯解之詞,更算不上情話,可是這話卻讓他一顆心都聽得熨帖起來,仿佛誰在他心里放了一個紅紅的酸梅子,讓他覺得又甜又酸澀。
“青司……”
氣若游絲一般的聲音在青司耳邊響起,有氣無力的好像9暗隨風散去。
“別說話。”
即使南鳳現在虛弱的厲害,可是他的身量卻在這里,青司需打起一百分的精力,才能攙扶著他繼續前行。
南鳳歪頭看著青司那張冷凝而嚴肅的臉,明明叫囂著到了極限的身體,卻一點又一點的緩慢靠近。
“如果你現在推開我的話,還來的及。”
他離得近,掀動的氣流吹過青司頰邊散落的灰白發絲。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推開。”
“你都快死了,能不能不要這么廢話!”青司簡直氣個半死,聲音都啞成這樣了,安靜下能死!
可是當她想到,南鳳這副樣子,是因為救自己之故,她的聲音又忍不住軟了下來。
“你再忍一忍,我這就帶你去別處醫治傷口……唔!”
本就靠的很近的臉頰,這下更是無限放大在眼前,青司錯愕的睜著眼睛。
有蜻蜓點水般的涼意,覆著在自己的唇瓣上,因為靠的太近,她甚至能嗅到血珠的腥甜味道。
南鳳的眼睛滿意的彎著,雖然有些趁人之危,但是他終于如愿以償。
這樣……就夠了。
南鳳離開吻著的唇瓣,唇上滲出的血珠,猶如最好的胭脂,為那雙唇瓣細細沾染上屬于叫做南鳳的顏色。
南鳳蒼白的手指,在青司唇上抹過,將沾染的血跡小心拭去。
“回去我送你盒胭脂吧。”那種艷麗的顏色,涂在她的唇瓣上,定然十分好看。
“你還是先活過明天再說吧!”青司將南鳳一把甩落在馬車上。
那力道,看的一旁的管家暗暗心疼。
南鳳卻無半分感覺,“我說的是真的,等回去,我定然給你挑一個頂漂亮的顏色。”
南鳳躺在馬車里笑得像個浪蕩子,他背上的傷口因為缺醫少藥,早已經惡化化膿,再加上多日水米未盡,早就成了強弓之末。
先前還需要讓自己硬撐著,如今脫離了先前境況,他終于可以躺下好好的休息會。
看著額上布滿冷汗,半臥在馬車里昏睡過去的南鳳,青司心里暗道一聲:“瘋子!”
舉起衣袖惡狠狠的擦了擦嘴,坐在前排一甩馬鞭,帶著南鳳幾近瘋狂的跑出去……
余下的事,南鳳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他跪在祠堂里,面前時那些黝黑厚重的牌位,身后是握著帶有荊棘倒刺的鐵鞭,對著他一下又一下抽打下來的梁國公。
“我南家家訓是什么!”
“生為國,死為復國,生死皆為我國!”
“那你知不知道錯!”
荊棘鐵鞭抽打在他的脊骨上,每一下都掀起無數皮肉,混著濃稠血珠那脊背上一點一點呈現。
“怎么傷的這么重!”醫館的大夫,用剪刀一點一點掀開南鳳身上與傷口糊在一起的碎布。
“傷勢已經惡化生膿,他現在還能活著躺在這里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醫者一邊簡單處理著南鳳的傷口,一邊嘖嘖稱奇。
“也不知道是誰,竟然下這么重的手難道是仇家?”
見慣了宮中那些沉默不語只安心診脈的御醫,乍接觸宮外這些市井尋常醫者還是讓青司有些不喜歡。
這種大驚小怪的語氣那里像是一個救死扶傷的醫者!
可是皇宮離得太遠,她怕南鳳撐不住這樣遙遠的路途,所以只能帶他來了這里。
可是,她也不知道,這么多家醫館,她為什么偏偏選了這么一把。
“你能先處理他的傷勢嗎?”最好再略略安靜一些!
“年輕人,話可不是這么說的,”為南鳳查看傷勢的醫者不滿道,“不要覺得我年紀大了就話多,難道我這不是為了更好的了解這人的病情。”
那醫者雖然嘴上不停,但是手腳卻麻利異常,只這一會就將南鳳背上與傷口糊在一起的衣衫全部分離下來。
直到此時,青司才得以看清南鳳傷勢的真面目。
被荊棘鐵鞭抽的綻起的皮肉,向著兩邊不由自主的翻卷著,傷口左右交叉,幾乎將南鳳整個后背抽爛,更別提因為耽擱傷勢,那些腐壞的皮肉,還有積下的膿水。
青司真不知道南鳳是怎樣一聲不吭,將這一切忍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