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老一輩吃得很開心,一邊吃飯一邊聊著過去的種種,何順宇感嘆道,“就差楚老弟和蘇老三沒來了。”
“見楚老弟容易,見蘇老三就難咯。”李國海一臉悲傷地說。
何順宇搖搖頭,“快了快了!都一把老骨頭了,見蘇老三也是遲早的事情。”
“你們一個兩個的,說什么喪氣話呢?”奶奶不樂意了,“替蘇老三好好活著,直到氣數已盡之日。”
“對對對!二弟妹說得對。”何順宇愧疚地說。
李國海嘆了一口氣,表情凝重得讓人讀不懂情緒。
當年他們四個是一個部隊的,3年的并肩作戰讓他們成為比親兄弟還要親近的鐵兄弟。
在執行雪豹任務的過程中,四人與其他隊友走散,被困在深山里。
那時正處于隆冬之際,山上飄著斷斷續續的雪花,地上的積雪很厚,戰士們每走一步下去,便陷入厚厚的積雪中,把腿拔出來更是要卯足勁。
楚華煒和李國海體力不支,沒法繼續冒雪前行,何順宇作為他們的老大,主動肩負起領頭羊的任務,讓三人原地休息,只身前往窺探地形。
何順宇剛離開,敵人突擊,槍聲四起。
四人中,只有何順宇和蘇翔楷最是鎮定自若,率先找到藏身之地,其他兩人亂了陣腳。
何順宇和蘇翔楷對視了一眼,一人救一個。
何順宇距離楚華煒最近,審時度勢,將楚華煒拉到藏身之處。
此時的李國海精疲力盡,無力在雪地上走動,匍匐在地,身邊的槍林彈雨讓他心驚膽戰。
蘇翔楷一邊觀察者敵人的動態,一邊靠近李國海,看到敵人的槍口正對準李國海。槍中子彈用盡,還未來得及裝子彈……
千鈞一發之際,蘇翔楷眼疾腳快地踹了李國海一腳,李國海瞬時偏離了敵人槍口的位置,子彈從蘇翔楷的肩膀穿過,鮮艷的血漬從肩膀流出,落在白花花的雪地上。
李國海被嚇得目瞪口呆著,意識處于渾渾噩噩之中。
蘇翔楷忍著肩膀上的痛拿過李國海的手槍,扳下扳機,竟驚愕地發現李國海的手槍竟沒有上膛。
蘇翔楷來不及思考,嚴苛的軍人訓練讓他鎮定自若、有條不紊地快速做錯反應,快速上膛,槍口對準敵人,開了幾槍。
嘭的幾聲,慌亂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等到李國海意識到嚴重性的時候,蘇翔楷已經倒下了,蒼白的天地間,那攤紅色的血跡刺傷了李國海的眼睛。
李國海徹底被嚇傻了。
何順宇和楚華煒干完那邊的敵人后,欲與蘇翔楷配合,卻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蘇翔楷和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李國海。
此時聽到槍聲的戰友紛至沓來。
何順宇紅著眼眶將蘇翔楷抱在懷里,歇斯底里地喊著他的名字,搖晃著他的身體。
蘇翔楷睜著眼睛,一動不動著。
楚華煒淚如泉涌,在一旁抹眼淚,“三哥……”
“敵人越來越多了,我們先撤退!”隊長命令著。
何順宇放下蘇翔楷,拿著槍欲將敵人趕盡殺絕,只為血刃敵人、報仇雪恨,卻被隊長一把攔下,“別沖動,敵軍多,分布廣,隱匿深,我們現在不是他們的對手,翔楷是我們這邊最厲害的狙擊手,我們隊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現在他都倒下了……我們先撤退,咱們從長計議,翔楷的仇我們會報的。”
嘭嘭嘭的幾聲,地方的子彈向他們飛來,隊友持槍各自尋找隱藏地點。
隊長怒道,“翔楷尸骨未寒,你想其他戰友像他一樣么?”
“隊長,我們趕緊撤吧,敵人發現我們了,正向我們逼近。”
“你們先撤。”
何順宇扶起蘇翔楷,將他背在身上。
隊長說,“我們先把翔楷的尸體放在這里,現在背著他逃,你恐怕也難逃一命。”
何順宇紅著眼眶看著隊長說,“你也說他尸骨未寒了。冰凍三尺,你忍心看著他的尸體在這里凍著么?老三是我最親的親人,我要帶他回家,我要他死得其所。”
楚華煒走在何順宇旁邊,帶著哭腔道,“大哥,我和你一起護著三哥,帶他回家。”
看到鐵骨錚錚,剛毅堅強的何順宇哭了,隊長內心動容,看向在一旁有些神經錯亂的李國海,“你們先走,我給你們做掩護。”
就這樣,四人加上一已故戰友,在寒冬臘月之日,死里逃生。
蘇翔楷死后的第三天,下了三天的大雪終于停歇了,隊長帶著何順宇等人再次執行任務,將敵人圍剿后,蘇翔楷才得以厚葬。
那次任務的失敗,李國海因精神失常不適宜在部隊繼續服役,被部隊批準提前退役。
其后一年,楚華煒因適應不了部隊的生離死別,無法適應軍隊的生活,服役期滿退役。
當初信誓旦旦要做一輩子患難與共的兄弟四人,只有何順宇留在部隊,做一輩子軍人是他畢生的夢想,也是蘇翔楷的夢想。
早在之前,他就已經知道能終身陪伴他守護邊疆的只有蘇翔楷一人,李國海家世代經商,他是家里的長子,不可能一輩子呆在軍隊的。楚華煒是個多愁善感之人,見不慣軍隊的殘酷和生離死別,不適合當軍人。
只有蘇翔楷,是真的酷愛軍人職業,把軍人當做一份神圣的職業對待,他不畏艱辛,有膽有謀,冷靜果斷,只是沒想到他會換了另外一種方式陪在他身邊。
蘇翔楷是整個部隊最厲害的、好得不可多得的狙擊手,回回射擊測試,他總能快準狠地命中靶中的紅心拿下最高分。每次他拿到第一名,總喜歡樂呵呵地撲向何順宇的懷抱里,無比自豪地說,“大哥,我又拿到第一名了,晚上又可以不醉不歸了。”
想想他和蘇翔楷最后一次對話是什么時候。是執行那次雪豹任務的時候,他說,“大哥,執行完這次任務后,我就可以回家過年了,明華和蘇墨盼望著我回家過年呢。我想死她們母女了。蘇墨快要上幼兒園了,我得準備給她買書包了。”
何順宇想到這里,再次紅了眼眶。
人真的不知道在哪一次說過再見之后就再也不見,這輩子,他只能在腦海里收藏蘇翔楷天真無邪的笑容了。
記憶如昨,卻恍如隔世。愿時光悠緩,愿眼前人不散。
飯桌上,阿蘇一邊悶頭吃飯,一邊聽著老人講著過去的事情。
“阿蘇!”
突然被提及的阿蘇心臟猛然一抽,從碗中抬頭,注意到大家都盯著她看,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發熱,尷尬而又羞赧,恨不得會遁地逃走。
“阿蘇現在已經到了讀大學的年紀了吧。我記得蘇墨像你這么大的時候讀大二了,還是b大的高材生呢。”何順宇笑著說。
阿蘇的心疼痛著。委屈得鼻子有些發酸。大學是阿蘇不能提及的傷痛啊。她至今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b大拋棄呢。她的高考分數明明高出b大錄取線30多分,就連分數比她低十多分的同學都能被b大錄取,為什么她就不行呢?這中間的環節到底出了什么差錯,她一無所知。
她明明那么想去b大,想去媽媽存在過的地方感受她的存在。
這個夢,很難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