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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最寒冷的季節,沒什么事別人都窩在家里不出門。杜錦寧輕手輕腳地走了院門,望著參差不齊、新舊不一的村落,空蕩蕩的泥土路沒有一個人影。她猶豫了一下,轉身朝村東頭走去。
在原身的記憶里,從東邊走出村子,后面就是一片荒地,連接著一座大山,陳氏和杜方菲、杜方苓就在山腳下開荒種玉米。杜家在村里日子過得不錯,那也是外表的不錯。實際上即便是杜老頭和牛氏,一年中也有小半年的時間需要吃玉米糊糊和玉米餅。而這些玉米都是陳氏母女幾人種出來的。在村的西頭,杜家還有十來畝種水稻的水田,是杜老頭和杜老二一家耕種勞作的地方。現如今是寒冬,快要過年的時季,玉米和水稻早已收了,杜老頭、杜老二等人都閑在家里。唯有陳氏母女幾人,還得在山腳下種蘿卜白菜,好由杜老二賣到離這里三十里遠的縣城去,為杜家換些零用錢。
在記憶里搜尋到這里,杜錦寧的腳步頓了一頓。
三房母女整日勞作,一年到頭不得閑,不光吃的最差、住的破屋、穿的都是補丁,她生了病,杜老頭和老太太竟然不愿意花一文錢抓藥請郎中,才有了她的穿越。三房到底在這個家里造了什么孽被這樣虐待,這又是怎樣一個奇葩家庭?
還有,陳氏當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隱瞞了她的性別,讓她變成了三房唯一的男丁?
寒冬里大家沒事都不出來溜達,這一路杜錦寧都沒遇上人。待她走出村口,走到蜿蜒流過村邊的那條河時,就聽見橋下洗衣服的兩個女人在那里敘話。
“……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喲,好好一個大姑娘,被嫁給一個只會打人的傻子。虧得她是親孫女,這樣不被當人看。那杜家老三家的,難道是個蠢的,一房人做牛做馬就算了,如今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生女兒被這樣糟踐,也不吭一聲?”
聽到“杜家”兩個字,杜錦寧停下了腳步。
這村里,只有杜辰生和杜寅生兩兄弟家姓杜,而杜大老太爺杜寅生只有兩個兒子,很顯然,這“杜家老三家的”說的應該是她的便宜老娘陳氏。
“唉,有什么法子?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兄弟病死?杜家大姐兒也是沒法,她要不答應這門親事,杜老頭杜老太就不出錢給她兄弟看病抓藥。眼看兒子就要病死了,杜老三家的還能怎么的?她也是顧得了兒子就顧不得女兒。”
“作孽哦。”這個聲音明顯年輕一些,她壓低了嗓音道,“阿婆,我嫁到這村里沒多久,到底這杜家老頭老太太為何這么不待見三房一家?”
“還不是……”蒼老聲音說到這里,忽然一頓,繼而高聲道,“寧哥兒,你不好好在家里躺著,跑出來做什么?”
杜錦寧看著仰起頭看她的王婆子,心里十分遺憾。
她靦腆地一笑:“王阿婆,我去找我娘。”
“家去,趕緊家去。”
王婆子就住在杜家的右邊手,平日里十分同情陳氏母女幾人。這會子看到杜錦寧病未好就跑出來,她不由從橋下站起身來,爬了幾步臺階,上到橋頭上拉著杜錦寧的胳膊就往回拽,“你這病還沒好,好不容易你娘求爺爺告奶奶為你求了一副藥吃好了,要是再病了可怎好?趕緊地家去。”
杜錦寧此時心里亂得很,也沒心思四處亂走了。她順從地往回走,一面道:“王阿婆,我這就家去,您別拽了。”
王婆子這才放開拎著的杜錦寧的衣領,用力揮了揮手:“趕緊家去趟著,別再凍出病了。”
“哦,好。”杜錦寧應了一聲,撒開腳往回跑。直到跑到村頭看不見人了,她才停住了腳步喘粗氣。
這具身子的身體實在太差,跑這么幾步路都氣喘吁吁。杜錦寧喘了好一會兒,這才平息下來。
她的心里已亂成了一團。
杜方菲要嫁給一個只會打人的傻子?因由是為求杜老頭杜老太出錢給她看病抓藥?
杜錦寧腦子里浮現出一張嬌俏溫柔的臉來。在原主的記憶里,大姐于她就像是另一個母親,陳氏要干活,她是杜方菲一手帶大的。她被杜老頭杜老太責罵,被杜家老大、老二家的孩子欺負,都是杜方菲護著她。可以說她在艱難的環境下能活到這么大,大部分都是杜方菲的功勞。
如今杜方菲為了她,竟然答應嫁給傻子。
杜錦寧心頭堵堵的十分難受。
王婆子她們說的傻子她知道,是村西頭一戶孟姓人家的兒子,名叫孟強的。孟強長得人高馬大,卻不好好種田做事,整日跟著鎮上的一群無賴混。前些年在鎮上打架,被人打破了頭,變成了傻子。要是真傻倒還罷了,偏偏還喜歡打人,前頭家里給他娶了個媳婦,被他打死了。也不知哪時他見了杜方菲一次,心心念念就要家里給他娶進門。只是陳氏哪里肯?尋死覓活地不同意,杜老頭杜老太怕村里人說他們逼死三房的人,這事便放下了。
誰知道她一場病,竟然讓杜方菲和陳氏答應了這樁親事。
想到這里,杜錦寧心里如有一團火般熊熊燃燒。她在現代是孤兒,最為珍惜親人的情誼。要是眼睜睜讓杜方菲為了她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寧愿不活了,將這條命還回去。
望著冷冽蕭瑟的村口,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的那股怒火強壓下去。她決定先回去,把身子養好,也好理一理思緒。她就不相信她身為一個孤兒都能在現代打下一片天,如今帶著三十年的閱歷重活一次,還能活到狗身上去。杜方菲的婚事想來也不是這一兩天,還有時間想辦法解決。
她回到杜家時,正碰到姚氏從房里出來夾炭火。看到杜錦寧,她“喲”了一聲,滿臉譏諷地道:“寧哥兒這是出去溜達了?你娘她們在田里,你怎么不去看她們?”
杜錦寧輕瞥她一眼,沒有理會,直接打開門進了三房的屋子。
這姚氏是原身和她最厭惡的人,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