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姐妹訣別
顧傾城知道李雙兒押解回來的時候,安陵緹娜早已去看望過李雙兒。
不是顧傾城的消息不及安陵緹娜的靈通,而是拓跋濬的侍衛本就不想告訴她和拓跋濬有關李雙兒的一切。
而安陵緹娜卻萬分關心李雙兒何時被押解回來。
她要確定李雙兒是否給拓跋濬吃了女人心,故而讓宗愛時刻盯著押解的消息。
因而李雙兒前腳進天牢,安陵緹娜后腳去探監。
而顧傾城得知李雙兒回來的消息,是那晚在毓秀宮,姑姑感慨李峻九族翌日就要行刑了。
晚上,她看著那枚金簪,又找出當初結拜的那份金蘭貼,看著這些物件,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終究是念念不忘當日在頓丘王府,她們姐妹三人結拜,那日情景歷歷在目。
人死如燈滅,李雙兒并不知曉她哥哥通敵叛國,她唯一的錯,只不過錯在她太愛拓跋濬了。
一早起來,她本來想叫上安陵緹娜去送李雙兒一程。
但想來她已經是陛下的充容,陛下定然不允她與通敵叛國的李家有任何牽連,她又何必令大姐難做。
馮左昭儀知道傾城要去天牢見李雙兒,語氣略重:
“這種處心積慮,不懷好意的姐妹,姐妹情分早斷,不送也罷。”
姑姑對人溫婉,甚至走在御花園都舍不得踩死一只螞蟻。
可是姑姑再與世無爭,但凡有任何對傾城不利的人和事,她就會像護犢的母雞,張開翅膀將傾城守護在翼下。
“罷了,九族誅滅,實在太可憐,還是去送她一程吧。”傾城輕輕嘆息。
“是啊,李峻一人獲罪,罪及九族,實在有太多無辜冤魂了。”
姑姑深情糾結,仿佛心事重重。最后溫言道,“去天牢,你自己小心些。”
顧傾城默默點頭,深情的看著姑姑,對姑姑感激之情,難以言表,帶著飛鴻飛雁出宮。
去天牢的路上,卻見拓跋濬的快馬在后面追來。
她讓馬車停下,主動走下馬車。
飛鴻飛雁也緊隨下來。
看著快馬追來的拓跋濬,她有點莫名的緊張,怕拓跋濬知道自己去見李雙兒會擔心。
又刻意把脖子上的狐毛緊了緊,雖然那傷疤早已消失了,拓跋濬還是會心疼。
一身銀色狐裘大氅,高貴英俊的拓跋濬也不下馬,拿鞭子直接指著顧傾城的車把式。
“趕緊的,送郡主回去!”
車把式老黃看看高陽王大將軍,又用眼神征求安平郡主的主意。
顧傾城示意老黃不要管高陽王。
拓跋濬見狀,躍下馬,一把抱起她回車廂,語氣冷得像外面的雪花。
“那是個瘋子,不許去看她!”
拓跋濬說罷,又掀開顧傾城脖子上的狐裘,伸手摸摸那曾經受傷的地方,心疼極了。
她握著他的手,柔聲道:
“她今日就要處斬,我就是去送她一程,你別擔心。”
“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眼底涌動著痛色。
其實顧傾城受傷不久,便即日夜兼程回平城,脖子上的傷一直疼得厲害。
加上老祖宗去世,又傷心哭泣,這傷便好得慢,否則早就連那一點粉色的疤痕都消失了。
“真的沒事,你不要擔心。”顧傾城軟軟的笑,“別說她今時今日是階下囚,即便她好好的,也不是你娘子的對手。”
“不是對手?”拓跋濬斜睨著她的脖子,“那這傷是怎么來的?!”
“那……就是個意外。”
“你真打算要去?”
顧傾城點點頭,細細打量拓跋濬的神色,又軟聲道:
“我與她當初結拜的金蘭貼還在,想著當她的面燒了……”
拓跋濬冷冽的打斷她:
“一張破紙,讓戰英去當著她的面燒了。這些小事,還用得著你親自出面!”
李雙兒一而再傷他的傾城,別說她是處心積慮,哪怕她是無心,也早該死了。
顧傾城抿著嘴默默的瞅著他。
拓跋濬這些年視李峻若兄弟手足,還向皇帝請旨封他為頓丘王。
沒成想他卻是那個與敵人勾結一起,追殺自己之人。
著實令他心寒!
他恨李峻他們,情理之中。
估摸著他的氣消了一點,顧傾城才又軟軟道:
“畢竟曾經結拜,我要當面燒了金蘭貼,才算了結。”
拓跋濬再低叱:“我說不準去就不許去!”
他鮮有對傾城如此重的語氣。
顧傾城微微嘟嘴,低垂了眼簾,修長羽睫覆蓋住清湛的眼眸,安靜端坐,身上泛出絲絲冷氣。
她生悶氣,但只一瞬間,轉念一想,又理解拓跋濬。
她知道拓跋濬吃軟不吃硬,就放軟了聲音,搖著他的大袖,撒嬌道:
“讓我去吧,大將軍,你是好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居然拿軟話哄我,本將軍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以為我會上套啊?!”
拓跋濬看不慣她小狗腿的模樣,斜睨著用話戳她。
顧傾城帶著諂媚的笑:
“我的夫君當然是好人了!別看他外表狠戾,他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好人!”
雖是諂媚一笑,也卻春光明媚。
拓跋濬看著她故作諂媚態,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故作狠戾的捏捏她的鼻子。
“瞧瞧你!”拓跋濬語氣帶著心疼,“為了一個傷害自己的人,連氣節都可以喪失!”
“我可不是阿諛奉承自己的夫君,我說的是真心話呢。”
她又靠在他懷里膩歪歪的笑。
拓跋濬的心軟成一泓湖水,終于妥協:
“那把玄月匕首,還帶著么?”
“帶著帶著。”
顧傾城馬上點點頭,嘴角微翹。
“若是那瘋子再敢傷你,你拿刀把她的爪子剁了,能做到么?”
顧傾城忍不住就“噗嗤”的笑了,眼睛笑得像彎彎的月牙兒。
李雙兒聽了此話,即便不剁她,她也傷心得要死吧?
“聽說,跟一個瘋子計較,那他也不過是瘋子。而且,人死如燈滅,所以,拓跋濬,咱們都別記恨她了。”
拓跋濬長吁口氣,輕輕親了她一口。
“你要陪我一起去么?”顧傾城有些得寸進尺的問。
“虧你想得出!”拓跋濬咬牙切齒的瞪了她一眼,“主意安全!”
放開她徑自下馬車。
顧傾城笑盈盈的目送他上馬。
翻身上馬的拓跋濬,離開前再看著她叮囑:
“你們都給本王記住,從今以后,本王不要聽到那女人任何消息!”
拓跋濬的話,既對顧傾城說,也是對那些侍衛命令。
“哦,知道了。”顧傾城軟軟道。
而那些侍衛也拱手道:“遵命!”
“你們兩個,看緊郡主,”拓跋濬再對飛鴻飛雁道:“郡主再有任何損傷,唯你們倆是問!”
“是,大將軍!……”飛鴻飛雁躬身道。
而后,拓跋濬對戰英微微一瞥,戰英便知道殿下要他去天牢打點。
殿下還是不放心,怕李雙兒再傷害他的傾城。
顧傾城的馬車再往天牢趕去。
她知道拓跋濬對李雙兒的恨,他恨李雙兒破壞了他和自己的清純。
在拓跋濬心里,李雙兒是他和顧傾城之間的污點,更是他人生的污點。
天牢里面的獄卒,早就認識顧傾城,何況還有戰英在那里低聲道:
“安平郡主駕到,不得怠慢!”
獄卒自是唯唯諾諾。
見郡主說要見那個李雙兒,都恭恭敬敬的為她引路。
戰英見獄卒識趣,也自離開。
曾經,這是個令她膽顫心驚的天牢。
時至今日,顧傾城幾乎已記不清自己幾次進天牢了。
關押李雙兒她們的牢獄昏暗,獄卒還專門為顧傾城點了盞燈籠,讓飛雁提著。
顧傾城走到李雙兒的單獨牢房,所有的牢房皆是木柵欄隔開,其他牢房關押著李氏宗親及其近親。
喊冤叫屈,哀嚎悲戚,聲聲凄怨,令人忍不住一陣心酸。
“郡主,前面就是那李雙兒的牢房,郡主有什么需要,再吩咐小人,小的先告退了。”
獄卒引顧傾城到來后徑自離開。
“謝謝。”顧傾城向獄卒點點頭。
飛雁舉著燈,透過燈籠橘黃的光芒,顧傾城看見牢房里那個女人:
頭發蓬松,衣衫襤褸,一身鞭痕。
早已不復當日壽誕那個靈氣逼人,跳著采蓮舞的倩影。
今日午后,這個女人也將身首異處。
她所有的錯,就是錯在愛錯了一個男人。
她的悲哀,就是有個通敵叛國的大哥。
她想起那些飄渺夢幻,在桃花塢與小蝶在一起的小紅狐阿貍……
顧傾城忍不住就涌起一股淚霧,心里對她曾經的恨,竟一下子消弭殆盡。
李雙兒此刻神情呆滯,萬念俱灰。
待她意識到面前的人是顧傾城,仇恨又令她像注了雞血一般,恢復了一點精神。
充滿怨毒的眼眸,仇視著顧傾城。
“顧傾城,你這惡毒的女人,你還想來看看,我是如何悲慘嗎?!”
李雙兒拖著疲憊的身軀,撲向柵欄。
飛鴻飛雁立即拔劍,全神戒備。
“你們放心,她傷不了我。”顧傾城看著柵欄,低聲對飛鴻飛雁道。
李雙兒凄然的笑,帶著哭腔:
“是啊,我傷不了你,將死之人,怎么還傷得了你這個賤人!”
“雙兒,看到你這樣,我也很難過。”
顧傾城喉嚨有些哽咽,眼淚噙著淚水。
“顧傾城,你這陰險歹毒的女人,我不要你的可憐,我最恨你這貓哭老鼠假慈悲的模樣了!”
李雙兒破口大罵。
“李雙兒,你別不識好歹!”飛雁喝道。
李雙兒更怒了,瞪著大眼睛怒視飛雁:
“你算什么東西,一個賤婢,竟然敢教訓本縣主了?”
“不要臉,就快要死之人了,還張牙舞爪!”飛雁毫不相讓。
“虎落平陽被犬欺!”李雙兒咬牙切齒,“我乃將門之后,李家世受皇恩,若非顧傾城那賤人陷害,我李家九族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隨即,她又指著顧傾城,聲嘶力竭的哭罵:
“顧傾城,你這睚眥必報,狠毒的女人!你要恨我,便將我碎尸萬段便罷了!
為何要陷害我大哥,害我九族被誅?!你這心如蛇蝎的女人,我詛咒你,烈火焚身,不得好死!!!”
“李雙兒,你再敢罵郡主一句,我便將你的舌頭,割下來!”飛雁狠狠道。
即便死,李雙兒也不想做個沒舌頭的鬼。
她見飛雁惡狠狠的向她舉劍,倒是收斂了些。
顧傾城微微對飛鴻飛雁揮手,示意她們退后些。
開始飛鴻飛雁還是擔心,但郡主的眼神她們不敢抗拒。
只得退后一點,緊緊盯著。
“哈哈哈……”
李雙兒看著顧傾城,哈哈哈的狂笑。
“顧傾城,你以為你贏了高陽王,贏了陛下對你的寵愛,贏了天下嗎?!
我告訴你,你也沒有贏!什么都沒有贏!不久的將來,你將會和我一樣,痛不欲生!!!”
顧傾城嘆口氣:“雙兒,過去的事,誰對誰錯,畢竟姐妹一場,就都讓它過去吧。”
“……過去?你們把我李家害得九族誅滅,一句話,就能過去了?!”李雙兒狀如瘋狂。
“我只是想來送你一程罷了。”顧傾城黯然道。
“呸!假惺惺!誰稀罕你來送我?!”
李雙人緊緊抓著柵欄,不知是悲是喜的瞪著顧傾城咯咯咯的笑,笑得樣子恐怖:
“你以為你真能跟高陽王雙宿雙棲嗎?哈哈哈……你別做夢了……”
也不知李雙兒是傷心過度,還是瘋狂過度,一邊笑,竟一邊干嘔。
“雙兒,你的身體,這是怎么了?”顧傾城忍不住問。
自己馬上就要斬頭了,她還假惺惺?
李雙兒對她恨得肺都要炸了!
“顧傾城,我不要看到你那副假仁假義的臭臉!”
李雙兒眼睛血紅,對顧傾城恨得渾身顫抖。
“顧傾城,縱使我李雙兒不能吃你的肉啃你的骨,你們也會生不如死!
你等著,無須多久,你和拓跋濬還有陛下,你們都會不得好死!……”
顧傾城以為李雙兒只是恨極了,才詛咒他們罷了。
“死到臨頭,還敢詛咒我們郡主?”飛雁倏然撲過來,“我看你是活夠了!”
飛雁想揚手給她一巴掌時,被顧傾城拿住了她的手。
“退出去!”顧傾城的聲音不容置喙。
飛鴻飛雁終于又退遠一些。
“是,我是活夠了!你們殺了我啊!顧傾城,你殺了我啊!……”
李雙兒又像瘋了般咆哮,拍打著柵欄,痛心疾首的哭:
“大哥,父親,是雙兒害了你們啊!……”
“你大哥,是咎由自取。”顧傾城沉重道,“只可惜連累了你們那么多人。”
“你還敢污蔑我大哥?!”
李雙兒氣得呃呃呃的吐酸水。
顧傾城看著氣喘吁吁的李雙兒,道:
“雙兒,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未蓄謀害過你大哥。
這些年,你大哥一直與殷孝祖和九幽地府暗中勾結,幾次三番對高陽王刺殺。
那次在雀鳥湖,也是你大哥與花想容勾結,欲嫁禍高陽王弒殺陛下。
廣陵一戰,也是你大哥與殷孝祖通風報信,害得大魏那么多將士們受傷。
罪證確鑿,沒有人冤枉他!”
李雙兒見顧傾城說得言辭懇切,心道莫非大哥真是罪有應得。
她低垂著頭,狡黠的眸眼滴溜溜的轉,緹娜姐姐說過,若能拖得半年,她就有生還之望。
她知道顧傾城雖有鐵腕無情的一面,卻更有慈悲憐愛之心。
若有一絲生存希望,她又怎肯死。
為今之計,只能放下仇恨求她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