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最后一個客人，看著收拾一新的院子，蕓伯仁老爺子也是由衷的笑了。

“大家伙都是熱心腸，這把啥都給收拾的利索的，就是自家人，也不過做到這份上。榮晟啊，以后你可得記得這些叔叔、伯伯的好。”

老爺子蕓伯仁就是這樣一個人，喜歡一群人都簇擁著，喜歡這種“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熱鬧。他覺得這是蕓家人仁義，這么多年在村里積攢了好人脈的緣故。

蕓榮晟也是真的感激大家伙的。

“大爺爺我都知道。”他們家最難的時候被趕出了二房，若不是有大家伙的幫襯，現在他們兄妹都要露宿街頭了。

新蓋的土坯房子，滿是潮氣的。

好在這土炕是一開始就有的，雖然翻修了一下，卻沒有大動，燒了大半天的火，已經干了。

蕓思思手腳勤快的收拾干凈了院子里臨時搭的灶臺，那大鍋也是一大早蕓伯仁老爺子帶來的，她忙道：“大爺爺、大奶奶，這鍋我們用完了，你們就帶回去吧。”雖然他們家挺需要一口大鍋的，可這鍋不便宜，她可不能留。

高氏一聽就板著臉，“思思你這孩子，跟我們還見外。你們那灶臺都是空著，這鍋正好給你們用，我們閑著也是閑著。”這孩子，跟他們也太生分了。

蕓榮晟看了姐姐一眼，就道：“大奶奶，這鍋我們不能留。”這東西挺貴的。

高氏故意拉著臉，“榮晟你也這么說話。我們那是外人嗎？你們家要是有這鍋我也不說啥了，我都看見了，就那么一口小鍋，在野外做個飯還行，這一大家子呢，還能指望那么一個馬勺過日子咋地？”老太太點了點蕓榮晟的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小子腦子里想什么，不就是怕人講究你們嗎。這都是咱們自家人，用個鍋誰能說啥？”

蕓榮晟漲紅著小臉。

“大奶奶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他半天沒想好措辭，就怕說的深了淺了的，讓老兩口傷心。實際上他也清楚，這是他嫡親的爺爺、奶奶，不該這么生分，可大房人家那也是一大家子的人呢。

蕓成山慣會做人，他看的出來雙方都是需要個臺階下，當即道：“不就是一口鍋嗎，我們閑著也是閑著，這不是榮晟你們趕上事兒了嗎，不然也不能要我們的舊鍋。我爹娘都給了，你們就留下吧，又不是啥貴重東西。是吧，爹娘？”

蕓趕山以后腿治好了，多少個鐵鍋還怕沒有嗎？

蕓伯仁就點了點頭，他覺得這種家庭瑣事兒，既然媳婦在，就該她操持。

高氏是極其滿意這個小兒子的，自家兒子啥啥都好，嘴甜會辦事兒，瞧瞧這說話多合心意啊。就是這孩子命不大好。

“成山說的對，我們閑著也是閑著，這不是你們用得著嗎。”這孩子咋跟他們爹一樣軸呢。

蕓榮晟也不知道怎么拒絕，只是道：“我們都收了大爺爺送來的一口大缸了，不能再收這鍋了。”家里需要的東西多了，不能啥都靠人家，他們現在是有點兒難，但是他們也不能指望旁人。

“你這孩子，讓我說你點兒啥好呢。”高氏假裝生氣。

那邊蕓守山就笑著打圓場。

“娘，我看這榮晟也是個要強的孩子，榮晟這孩子有志向啊。”蕓守山這人就是慣會說話辦事兒的，他說出自己的目的之前，先就把蕓榮晟夸了一通。

“這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我瞧著啊，以后比我趕山兄弟那更得厲害。爹娘就別老給孩子出難題了，人家孩子要強，不想收也是不想占了咱們的。再說咱們這鍋也不是啥新的，就別硬塞給人家了。沒準我趕山兄弟回來，人家還得置辦更好的，咱們這破東西人家也看不上不是。”

一口鍋可不是便宜貨，家里眼下是用不到，可家里人也多啊，以后孩子們成親，這東西都不能夠用。干啥給旁人啊？

大房的東西，在蕓守山的眼里，以后那都得是他們這一股人的，蕓成山他啥心思別以為他不知道，不就是想討好了老兩口好再給他娶個媳婦嗎，想的倒是挺美。一把年紀了，也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他還想娶媳婦？那得花費多少銀子？以后再多添兩個孩子，那家里的花銷更大了，那可都是他們大房的東西，自家還有孩子呢，眼瞅著這孩子們都大了，那也是要定親的。

是人，都是有私心的。

小時候或許還記得兄弟情深、其利斷金的事兒。可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自己也是一大家子的人，這心思漸漸的就圍繞自己的小家了。

不能說誰就是做錯了，只要是個人，誰又能沒有私心呢？誰又能免俗呢？

“啥叫占了咱們的？”蕓伯仁老爺子豈能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思，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那趕山是外人咋地？還是榮晟是外人了？啥叫占了咱們的，老大你給我說清楚嘍。”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兒子啥意思，不就是小心眼嗎。自己今兒搬了那水缸過來，他就陰陽怪氣的，這會兒說這些，不就是給他們老兩口下不來臺面嗎？

蕓守山一聽就急了。

“爹啊，我說啥了？我這不是合計人家榮晟不樂意嗎。”蕓守山忙著辯解，“我這也是好心啊，我這是為了誰啊，我咋還落了埋怨呢？”

“我們還沒老到指望你們呢，你別給我擺臉子。”蕓伯仁一看他那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別整天跟你媳婦似的，就知道惦記點兒有的沒的，啥玩意我心里都有數，還沒老糊涂呢。”一天天的，跟個娘們攪合在一起，就知道惦記眼目前那點子利益，不夠丟人的。

老爺子這胸口堵得慌。

他這么一看，這些兒子，還真就是蕓趕山更和他的心意。可惜，這個兒子早早的過繼了出去。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該聽媳婦的話，就算是給老二再娶一房，怕是都不會比今天的結果更差。

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