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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隕星西落呈祥瑞

第九十一章隕星西落呈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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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森威嚴的應府里,驟然響起“啪”地一聲脆響,一個茶杯被砸在地上,摔了個稀碎。跪在地上的幾個身穿便衣武裝、灰頭土臉的健壯士兵應聲打顫,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抬頭,連連呼喊道:

“饒命啊應大人!求求應大人饒命啊!”

應承昭大發雷霆之怒,抬手又把茶壺整個摔在了這幾個人面前,茶壺里滾燙的熱水濺在這幾個人深深伏地的腦袋上,幾個人又驚又嚇。應承昭嘴上的兩撇胡須也被氣得直往臉上翻,大聲吼道:

“饒命?!你們好好摸摸脖子上的腦袋!保不準今夜就被一刀砍了!你們炸掉了可不是藥山啊,你們炸掉的是我應承昭的這條老命啊!你們可真有本事,西北那么偏遠,這一炸整個定安城、整個大殷,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對了,還有塔矢!塔矢就在北邊,肯定也聽到這聲巨響了!你們、你們這是要亡我大殷啊!”

幾個人哭爹喊娘地連連扣頭,巴在應承昭的腳邊,扯著他的褲腿,哭嚎道:“大人!這也不能全賴我們啊,是那個看守焰硝的兵一不留神把火把掉在了焰硝堆上,才炸掉了整個藥山啊!這七年來,我們這群兄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現在只剩下我們幾個僥幸沒被炸死,求大人救命啊大人!”

應承昭將他們狠狠地一腳踢開,怒吼道:“當年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這批火器弄到了礦產豐富、地形隱蔽的藥山中去?整整七年,神不知鬼不覺,竟被你們給斷送了!如今倒好了,火器秘要早就不知所蹤,這僅有的一批火器也被壓在了廢墟里!你們求我救命,我倒要問問你們,誰來救我的命!”

跪著的這幾個人里,有一個人壯著膽子抬頭回稟道:“大、大人!火器還在,我們看守火器的那個洞口只被震下來一些碎石,里面都還好好的......”

應承昭先是一怔,嘴巴驚得都合攏不上了,稍稍平復了幾分,緩緩道:“你什么?你給我再一遍,這一批火器是不是現在全都完好無損?”

幾個人忙不迭地磕頭,那個膽大的又道:“稟大人,全都完好無損、一絲未損!大人,要不要轉移到別處?我們兄弟幾個對火器最熟悉,求大人讓我們將功折罪.......”

應承昭用騰起寒光的眼睛掃了這人一眼,這人忙趴在地上渾身發抖,不敢再多半個字,應承昭狠狠啐了一口,嗓音陰狠地道:“呸!你們這群沒用的混賬東西!若這么大批火器轉移起來那般容易,七年前我何苦費那么大的周折!如今,藥山已經暴露,只能先將存放火器的洞口用碎石封死,你們回去給我牢牢看緊了!沒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不論是什么人,稍有靠近,格殺勿論!即便是皇上的幾個兄弟,也照樣——”著,應承昭抬起手在脖子上比了一個一刀兩斷的手勢。

幾個人嚇得止不住地扣頭,又聽出來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感激涕零地高呼道:“我等必定誓死捍衛火器!”

應承昭冷笑一聲:“哼!誓死?你們的命,自從踏進藥山那一刻就已‘有今朝沒明日’了!先帝早為大殷定下鐵律:殷國永世永代不允許鑄造火器,違者,處以千刀萬剮的凌遲極刑!你們記住,你們不是為我應承昭辦事,你們是為自己的命掙扎求存!趕緊滾下去吧!”

幾個人屁滾尿流地退下去了,應承昭身心俱疲地陷在椅子里,老管家從后堂走了出來,應承昭問道:“長機還沒回來?”

老管家點點頭,應承昭揉了揉緊鎖的眉頭,重重嘆了口氣,道:“依你看,長機待我,忠心幾何?”

“長機當年之所以認老爺為主,正是因為與老爺的志向主張若合一契,之后為老爺辦事更是盡心竭力,殺伐決斷。只不過......”老管家突然猶豫了,不再往下。

應承昭挑起精明的三角眼,斜了老管家一眼,沉沉接話道:“哼,只不過他一遇上那個的盲眼同門就優柔寡斷了。不過,我既看中了他的忠心與才干,就得揚其長、避之短。”

老管家會意地點點頭,笑道:“看來,老爺這是打算對長機委以重任吶。”

應承昭目光越凝越深,幽幽道:“藥山已毀,那里也必定成為眾矢之的。那批火器不得不轉移了,這件事,只有長機去辦,我才放心。宮里呢?出了這么大的事,宮里有什么消息?”

老管家早打探好了,低聲回道:“這是‘隕星西落’,王爺們已被急宣入宮,此刻正與皇上在哀矜殿上一起商議如何安撫民心,穩定朝局呢。”

應承昭眼眸微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沉吟道:“皇上這么急著宣王爺們入宮,不過是專門給那個人聽的。不過,那個人,可未必相信啊。”

老管家一直跟在應承昭身邊,知道他此言是何所指,又不緊不慢地回道:“來湊巧,就在今天早上,定安城里所有報曉的公雞不知怎么的,突然都一齊歇了嗓子,沒有鳴叫報曉,若在此事上做做文章,也許就真瞞天過海了也未可知啊。”

應承昭聽了,對此雖心存疑惑,不明所以,也稍稍放心了些,微微點頭道:“但愿吧。”完,若有所思了片刻,又囑咐管家道:“改日,你安排澤兒去檢閱我看中的那兩隊精銳士兵,都是新兵,身強力壯又頭腦發熱,易控制、易擺布,也為火器轉移早作準備。”

老管家有些錯愕,隨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老爺,那兩隊士兵都是常駐京城的,難道老爺想把火器轉移到......”老管家似乎被自己想到的地方給嚇到了,不敢再下去。

應承昭嘴角一撇,目光犀利而奸勇,緩緩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七年前,那個地方因鑄造火器被圍剿查封后,一片荒寂。誰又能想到,七年之后,火器竟然又會被悄悄轉移到那里?”

老管家驚嘆稱是,應承昭又遲疑了一下,補充道:“對了,提醒澤兒,拿出新晉將軍的架勢來,軍營點兵,最是立威望的時候。火器的事,我雖遲早要交給他,但眼下情勢未定,還不能讓他知道。我盼著他,能在軍中早早立住腳啊,那樣的話,萬一事情敗露,我也不至于連累到他。你,澤兒這孩子,越長大,越要和我對著干,只知道軍營里的情義千鈞,為人處世還是那么非黑即白,就比如,上次那個畫十三,明明除掉他是對咱們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可就被澤兒這么糊里糊涂地給放走了。”

老管家笑著回道:“大公子畢竟年輕氣盛。老爺雖嘴上怪罪大公子待您淡漠疏離一些,但心里卻多少是慶幸的。一是因為大公子知道火器一事后,未必愿意子承父命;二是因為,老爺是想萬一哪天東窗事發,還能給大公子留條后路。”

應承昭斜了笑意深沉的老管家一眼,不作回應,但心里,卻涌起一陣落寞,又抬起了幽暗不明的目光,遙遙地望向了皇宮的方向。

此刻,宮墻之內,位于正殿之后的哀矜殿中,透過取暖的熏籠里四散而出的熱氣繚繞,穿過重重深掩的大明黃暗繡夾棉簾子,暖閣中,在鋪有大團花燙金紅炕毯的紫檀木床榻上,端坐著大殷國的皇帝——殷元勛。他身穿黑底繡龍紋的蟒袍,頭戴一頂白璇珠紫金禮冠,禮冠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透出年過不惑的深沉明睿。

床榻左右陳設著三把尊貴考究的黃花梨圈椅,逐一端坐著大殷的三位王爺:老二宣王、老三穆王、老四宏王,皆神色雍容,目光低垂,靜靜聽著皇上發話。

皇上聲沉如雷,道:“藥山的事,朕方才已把西北傳來的消息詳細講給你們了,西北的州守不日就會將隕石呈到京城來。你們幾個是朕的手足、皇家的砥柱,如此動搖大殷國脈之事,穩定民心,務必自爾等始,明白么?”

三位各懷心事的王爺,但都不露聲色地紛紛頷首作揖道:“謹遵皇兄旨意。”

皇上面色含威地點點頭,只聽得跪在地上的司天監手持一本布帛從容稟告道:

“陛下,關于隕石微臣有話要奏!近日,臣夜觀天象,近來正值十月流火,大星西移之際。果然,今日破曉時,公雞不復司晨,正午時,隕星西落,砸在了昔日罪臣藥師青的后山。此乃上天贊頌陛下陟罰臧否、合乎天理,四海承平、天下歸心!公雞不鳴而紅日自升,石碑未勒而圣明自彰。自大殷開國以來,天下從未有此祥瑞天象,陛下福澤深厚,實乃大殷之福!”

皇上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睛沒有看向神飛色舞的司天監,而是目不轉睛地睥睨著那位自從進來這哀矜殿中就不發一言的青衫王爺,似乎在顧及什么、憂心什么。待司天監稟告完畢,皇上又把頭偏向了立在一旁正秉筆直書的女官。

那女官身穿一身青檀色織錦宮裙,頭上青絲綰成一個瀟灑利落的追云髻,簪著點翠流云瓔珞,略施薄妝,膚如脂雪,一臉倔強的傲氣和那不沾紅塵的恬淡氣質,讓人不可褻瀆。

皇上對她客氣地問道:“關大人,都記下了嗎?”

那女子微微頷首,平靜如水的眸子里卻有一種堪比男子的堅毅,不慌不忙地對著手里墨跡未干的記史簿,朗聲宣讀道:

“孝元十年,十月下旬,定安城內,晨時公雞不曾報曉,及至正午時分,天地轟然傳來一聲霹靂巨響,乃一大星,隕落西北藥山,全山坍塌。司天監極言,此乃罕見祥瑞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