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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月嘴邊勾起一絲冷然的笑，這抹笑，在燭光的印襯下，顯得格外陰寒。她彈了彈手中信紙，眼神從剛才的寒沁滲出一道朦朧水霧，“傳奇，你說，若雙手沾滿鮮血，將來會不會有報應。”

傳奇從未見青蓮月有過如此神情，這神情夾雜著如黑暗激流里的絲絲恐懼，窺探些許，又見她用那層厚厚的盔甲緊緊包住內心所有的情緒，手中的信紙略發攥緊，眼神里剛才驚現的那一分柔軟與害怕頃刻消失，換來的是風平浪靜的湛藍色朦朧湖面。

傳奇想心疼，卻不知如何心疼，因為她從未給任何人心疼的機會。

傳奇只是淡淡的一笑，“主子，既然走上這條路，就不要往回看。”

青蓮月身體稍稍震了一下，她看著傳奇，走近他，唇邊的笑飛揚在兩頰，看著明艷，卻能透過這抹笑感覺到她內心隱藏的矛盾，“傳奇，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且你竟相信我所說的一切。”

傳奇抬起眼皮，那張帶著稚嫩卻面如沉木的臉現出分分精明，“主子，你的話，我永遠都會相信，也永遠會追隨。”

青蓮月聽了之后，感動非常。在江湖上闖蕩十年，傳奇跟了她快八年，這樣的朝夕相處，早讓她覺得，傳奇就是自己的親人。

“有你這句話，我凨凰定不會讓你白白浪費自己的生命。傳奇，你聽著，這次我本想只將劉宏拉下馬，不曾想過要他性命，可眼前若能直接通過劉宏的命，牽扯到司馬玉，你認為如何？”青蓮月拿著手中的信箋看了良久，嘴邊的笑意沁出絲絲寒意。

傳奇心領神會，也明白剛才的青蓮月為何會說出那樣一句話。他眼珠流轉在地面，旋即抬起頭帶著警惕性的問，“主子，你想……借刀殺人？”

青蓮月有些驚訝，傳奇竟這么快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傳奇，你果然越來越讓我省心。”青蓮月晃了晃手中的信箋，然后放在燭光前靜靜欣賞了片刻，方道：“取筆墨紙硯來。”

“唯。”

取來筆墨紙硯，青蓮月坐于案前，讓傳奇研墨，自己拿起毛筆，先是在草稿上寫了數十字，揮灑之間，輕松自然。

青蓮月自小鉆研筆墨、口技等，對于模仿任何人的筆跡，滴水不漏，完美無缺。

多年前，她自己研習了一套書法，寫下那篇拿下臻國之絕筆，任天莽無論何人都無法比對出，到底出自誰之手。

安靜的在一旁為青蓮月協助，傳奇冰冷如紙的臉龐，竟出現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抹笑讓沉浸在寫字中的青蓮月驚覺，青蓮月笑道：“你怎么了？難得看你笑。”

傳奇愣了一下，方知自己的失態，又恢復了那張冰冷的臉，青蓮月暗自笑道：“傳奇，你笑起來多好看，干嘛每次都板著臉？你年紀這么小，應該多笑才是。”

“唯。”傳奇簡單一個字蹦出嘴中，青蓮月只能無奈搖搖頭，早知剛才就不該問那句。

“主子，這信的內容……”傳奇看青蓮月筆鋒有轉，忙問了句。

“這信的內容，還不足以讓司馬玉憤怒。”青蓮月勾起了唇角，幽暗忽明的眸子微微瞇著，接觸這么多年，青蓮月的一舉一動，傳奇皆熟悉得很。

“主子，你想借誰的刀？”傳奇心里即使有猜到的人，可還是想聽青蓮月親口說出。

“李炎這個人你應該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吧。”青蓮月抬頭問道。

“嗯，李炎的生父李主簿在鍛王手下當差，可惜李主簿是個酒鬼，常因此誤事，結果在鍛王面前遲遲抬不起頭。不過李炎還算爭氣，為鍛王出謀劃策多次，可不溫不火的，一直未受重用。”

“你可知，鍛王為何不重用李炎？”青蓮月放下手中毛筆，取來一張與劉宏所用一模一樣的金城蟬翼箋，一邊書寫，一邊問。

傳奇搖搖頭，沒想明白。

“李炎不受重用，與他父親李主簿有直接關系。酒后吐真言，酒鬼藏不住的，就是那張嘴，李主簿這個人，鼠目寸光，脾氣乖張，膽小怕事，見風使舵，那都是他的拿手好戲。李炎有這么個爹，也是難為他了。可還有一個原因，讓鍛王一直不敢擅用李炎。”

傳奇將墨研好，就安靜的站在一旁，聽到此處，不禁出聲詢問，“為何？”

一會兒，青蓮月把最后一個字寫完，擱下筆，吹了吹紙上尚未風干的筆跡，待文字干透之際，她斂唇笑著道：“李炎曾經想過投靠瑞王，可惜被司馬玉一頓嚼舌給攪黃了。李主簿不得鍛王賞識，李炎更是不曾被鍛王正眼瞧過，你說，心高氣傲的瑞王怎會收下李炎？這事被鍛王知道后，鍛王心里難免猜忌。哪怕李炎才華在劉宏之上。”彈了彈手中重新寫好的密信，裝入信箋，將之送到了傳奇的手心里，青蓮月放下信箋之前，手停留半空，吩咐道：“傳奇，想個辦法讓李炎看到這封信。”

原來青蓮月想借的那把刀，與他猜的，分毫不差，傳奇幽幽說道：“主子果然想借鍛王之刀……”

青蓮月雙手放在身后，低頭含笑的點點頭，抬頭之際，定睛看了眼傳奇，說道：“傳奇，你是如今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傳奇聽到這句話，心里的陰冷破冰而出，股股暖流從心底流淌到身體各處，令他身子總算有點溫度。他輕笑了聲，然后轉頭看著窗外天色，眉頭兀然攥得緊如山峰伏起，“可夜色已晚，李炎這會子估計睡沉了。”

青蓮月看著外面皎潔月色，繁星點點，嘴邊的笑，剎那亮如群星，綻放異彩，“正是春夜好時節，花香都能喚醒人的夢……”

儒林苑的儒林學士被安排在西園居住。西園中軸線從南向北依次有匾額牌坊、園林、石橋直至東西南北四座院落，院落之間被長廊分流隔開，山水環繞之處，再往北走則是藏書閣與私塾學堂，此處還有一個地方，聞名天下，令群雄蒞臨，開談闊論，暢所欲言。此處正是私塾學堂旁邊的琉璃瓦閣樓——辯士閣。

之前所提到的東西南北四座院落，正是為四位儒林學士準備休憩的住處。青蓮月住在南邊的云水間，靠近私塾之地，而李炎則住在北邊的潤玨閣。

丑時，月半星移，夜里的風，有些微涼，夾雜毛毛細雨，竟感覺有幾絲涼意透過骨頭，森冷寂寂，令人不禁將被子往里掩了掩。

窗外忽然傳來烏鴉嘶啞啼哭之聲，陣陣哀嚎之際，拍翅如風，連連不斷，將窗頭的樹枝拍得一陣亂響，陡然，窗戶被驚厲勁風轟然推開，“嘭”一聲，徹底將睡意朦朧的李炎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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