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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磨蹭蹭到了慈恩寺，已是午時左右。山中樹木參天，加之山風吹來，倒是清爽宜人。越往上走，楚云深越能感覺到山中森寒。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到了慈恩寺，你可以看到大片盛開的桃花。也算是個稀奇景了。”走在由青石板鋪就的山中小路上，沈氏始終是一副淡然溫婉的模樣。
沈氏穿著打扮雖然很低調，但是，衣服上繡的花鳥紋樣，以及布料，俱是千金難得。楚云深倒是沒想細究沈氏到底是何方人家，只是好些好奇而已。打住自己的好奇心，她跟沈氏并行來到慈恩寺前。這座歷史悠久的千年名剎隱于山間，蒼老古樸，鐘聲在山林中蔓延開來，給這綿延遠山增添了幾縷禪意。
回望山腳，楚云深竟看不到來時之路。小路蜿蜒，樹木林立，只能看到層層石階，以及道路兩旁肆意的野草。
兩個個小沙彌過來行禮，“兩位檀越是來上香還是游玩？”
兩個小沙彌都是七八歲的樣子，光溜溜的腦袋，圓圓的小臉，大大的黑眼珠，抱著跟比他們還要高的大掃帚，仰著頭跟她們說話。
楚云深看著有趣，七八歲的小孩只要是乖乖的，還是很惹人喜愛的。指著自己背上的倆大包袱，說：“你看我們像是來游玩的樣子嗎？”
沈氏道：“我們是來寺里祈福的，要在貴寺主一段時間。”
“請檀越跟小僧來。還請檀越稍等片刻，小僧這就去通秉主持。”
來了兩個要住宿祈福的，其中一個明顯還是肥羊，主持來的很快，端著一副笑模樣，笑容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加之主持身材圓潤，遠看去就跟彌勒佛似的。
掃了眼大包小包的楚云深，主持將目光定在帶著兩個丫鬟的沈氏身上，“兩位女檀越，請隨老衲這邊來。”
沈氏跟主持道：“我跟這位小友一見如故，可否將她跟我的房間挨著？”
主持還本想著將楚云深跟沈氏的房間給隔開來著，畢竟人有三六九等，房間也有三六九等，不過，人家既然提議了，主持也不會平白再做無用功。施主為大嘛。
主持笑著對沈氏道：“夫人，您看這房間如何？背靠青山，青松庇蔭。”
“這位小施主，您的房間就在隔壁。”
楚云深：態度差距有點大吧。為啥對我一絲笑容也沒有？她實在是累了，也懶得理這看人下菜的主持，便跟沈氏說了聲，回到房間歇息去了。
待楚云深走后，主持斂去笑容，剛要給沈氏行禮，就聽沈氏說：“繁文縟節的就免了。”
主持看向外面的兩個丫鬟，道：“您出門怎能不帶護衛？這太危險了。”
沈氏拿了塊帕子，將椅子細細的擦拭了好一會兒。
“夫人，我們這是經常打掃……”話沒還說完，沈氏就將帕子扔在他面前。
“你這出家人，今兒可是著實市儈。”
主持笑道：“貧僧本就是紅塵中人。不知夫人到訪……”他小心瞧著沈氏的臉色說話，不過，沈氏依舊是那副平靜無痕的神情，尋常人很難從她臉上捕捉住一絲痕跡。
打開窗子，散一下屋里的霉味。沈氏道：“最近有什么好玩可樂的東西嗎？”
主持依舊是那副笑瞇瞇的彌勒佛模樣，“老衲地處深山老林，哪能知道城里面的事呢？倒是，有件不可樂的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是這樣的。近日來，寺里人下山采買，沿途遇上不少流民。就是不知這流民是從哪里來的。夫人，來的路上可曾見過？”
沈氏摩挲著纖細手腕上的羊脂玉鐲，“既然沒事，那你下去吧。”
主持想依言轉身離開，但瞅著沈氏臉上不悲不喜的模樣，平靜的端坐一邊，比畫上觀音還沒有一絲兒人氣。思及沈氏年紀，又想到自己這也算是沈氏長輩吧。便大著膽子說了句：“夫人，老衲不知有句話當講不當講。人活著也就短短百年，更何況真正能到百年的又有幾個？您何必讓自己不痛快呢？您是個聰明人。自當活得開心才是。”
沈氏秀眉輕皺：“善空主持，你說了你不該說的話。下去吧。”
丁香走過來，垂首道：“夫人，您可要歇息。”
“這倒不用。”
沈氏道：“你們先下去。”
另一個丫鬟白芷道：“夫人，今天突然冒出來的女孩要不要，讓人查一下。”
筆尖滴落一只墨滴，落在上好的宣紙上，暈染出一片墨梅，沈氏落筆，勾勒出了幾朵雪中傲骨寒梅。“是不是我對你們太優容了？”
白芷連忙跪下爭辯道：“我是替夫人擔心，完全沒有別的意思！請夫人明察！”
沈氏目光清冷，看向跪在地上的倆丫鬟，“下去吧。”
屋里只有自己一人了，沈氏放下筆，揉揉額頭，美麗的臉上全是疲憊。
楚云深對另一屋里發生的事全然不知，自己睡的香甜。睡了一下午，快到傍晚聽到敲門聲她才起來。
門外站著一個小沙彌：“女檀越，這是素齋，請您慢用。”
“好的，謝謝。”楚云深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給小沙彌，轉身到屋里拿了幾塊麥芽糖塞給小沙彌，“小高僧，你嘗嘗。”
“不，我們出家人不能……”
“誒，嘗嘗嘛，佛祖都會收信徒的香火的。”
小沙彌噘著嘴巴的樣子實在太可愛，楚云深沒能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臉，手感不錯。小沙彌懷揣著幾塊麥芽糖，羞澀的跑了。
楚云深回到屋里，將飯菜放在桌上，臉上的笑容徹底的沒了。
蘿卜豆腐，干炒豆芽，青菜豆腐湯？這莫不是主持知道她之前在定城侯府的伙食，給比著來的吧？周氏未免也太細心了，這是生怕她死不了，在寺里過的太開心是吧？
將飯菜推到一邊，楚云深找出昨天她去掃蕩的成果。醬牛肉五斤，山上寺廟氣溫低，存個幾天是可以的。牛肉干五斤，豬蹄膀四只，都用能牛皮紙包的好好的。拿了一只蹄髈，楚云深選個沒人的地方將蹄髈啃了，順帶著毀尸滅跡。
老趙掌柜千叮嚀萬囑咐，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心存敬畏，對楚云深還是有點用的。
山中無歲月，傍晚山間清風已經很涼，楚云深穿的衣服不薄，仍能感覺這涼氣一陣陣的往骨子里鉆。啃完蹄髈，就著山泉水洗干凈手跟臉。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望著斜陽余暉，楚云深心想，或許這就是為人的樂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