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

第八十八章 大榜之下眾生態

第八十八章大榜之下眾生態

第八十八章大榜之下眾生態

曲清言這一晚睡得并不踏實,到了快天亮的時候意識又被拽進夢里,怎么都醒不來。

北直隸鄉試下場前的搜身向來較其他省份更為嚴格,凌晨時分位于順天府東南方的貢院門前就排起了長隊。

曲清言跟在曲清鴻身邊,雙手死死的攥著考籃,手心已是攥出黏膩膩的汗。

她今日只穿了秦氏命人隨意做的一件小衣,小衣內她連綁帶都沒有系,若是真要脫衣搜身檢查,她的秘密一定守不住。

如果她能恢復女兒身,易安兄知道這個消息會如何?

緊張的心帶著一點雀躍,曲清言看著身前的人越來越少,前面那二人檢查完畢就會輪到他們兄弟二人。

“三哥,如果等一下有什么問題你不用管我,就先進去。”

遞上考籃,她望向軍役的目光甚至帶了一點期待。

“你們兩個起的還真早,我們若是再晚一點,今日怕是不能送你們入場了。”

軍役兩人的隨身行李接走去檢查,曲清言就聽到楊建賢的身影,她飛快的轉身就見著他同曲清聞一道站在不遠處。

是不是當著她的面被發現還可以更幸福一點?他們之間關系那樣親密,他一定不會忍心看她被羞辱被軍役帶走的吧?

曲清言的雙手已是主動的拉開腰帶,在曲清鴻詫異的目光中撐開手臂上前,就要脫去長袍。

“你們兩個,進去進去,趕緊進去,不要擋住后面的人。”

軍役不耐煩的對著他們二人擺手,曲清言雀躍的心瞬間就有些跌落,北直隸的入院檢查不是所有地區最嚴格的!

“楊公子、曲公子,帶我們向楊大人、曲大人問好。”

軍役揮開曲清言就諂媚的看向楊建賢同曲清聞二人,那二人只是冷淡的點了點頭,大家出身的架子擺的極足,曲清言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進入貢院,她看著自己鳳字一號房,心頭的失落止都止不住。

渾渾噩噩的下完三場,曲文海讓她將《四書》考題的幾篇文章默下來,她也是低落的搖了搖頭。

不能恢復女兒身,是否能中舉又有什么意義,再三年……她哪里還能再等三年,那時楊建賢怕是都已經當爹了……

曲清言掙扎著想從夢中醒來,那濃濃的失落還有無法說出口的戀慕讓她忍不住想要打哆嗦,少女求不得的酸楚讓她的一顆心也如同被酸水泡過一般,牙根都跟著澀的疼。

等不到夢中放榜,她一聲低吼,人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窗外天色已是蒙蒙亮,她換了幾聲千山都不見有人推門進來。

院中再無旁的下人,曲清言到院中尋了水梳洗,這身子前世的行事作風倒是同曲昭云格外相似。

天色一點點放亮,街上也是越發的熱鬧,哪怕余府不在主街上,人群的喧鬧依舊能隱隱的傳來。

鄒進才同眾考官應是已經到了布政司門前,只等鳴炮放榜。

沒有千山在身旁,曲清言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在府中等放榜,她的信心持續到此時已是漸漸的耗盡。

她不知若是自己真無法中舉,要如何熬過之后的三年。

夢中前身那迷茫、驚恐、不甘的情緒不經意的將她包裹,她端坐在院中,突然就聽到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放榜了。

真好。

千山擠在人群中,他年歲不大身量還未徹底長開。此時被人推搡著只差一點就摔在地上。

“你這人怎么回事,大家都在等著看榜,你擠什么!”

扯著身旁人的手臂艱難的穩住身形,他惡狠狠的回頭就見前一日被宗子榮留在胡同中的那位小廝,正氣惱的瞪著他。

“你瞪什么瞪!我告訴你帶我家少爺上了榜,做了舉人老爺,管你家公子什么來路,以后見到我們少爺都要乖乖的。”

千山在京中這一年里旁的沒學會,如何將大戶人家的下人該端出怎樣的氣勢學了個十成十。

這濟南府中再大的官也不過同他們府上的老太爺一般,是個正三品,有什么好拽的!

千山白了那小廝一眼就懶得再去理他,跟著人群擠著,試圖鉆到前面等下可以將大榜看的清楚一些。

姜家族人所在的村子離濟南府并不算遠,姜晉昌動了念頭就說動姜晉鋒草草用過早膳往濟南府趕去。

姜晉鋒對何時去濟南府沒有太多意見,只離開前將宗子榮派來的那個小廝綁在了馬背上。

“大哥,這個家伙你準備如何處置?”

一連餓了兩日,那小廝被丟在馬背上就乖乖的一動不動,姜晉昌掃了一眼,還是有些猜不透姜晉鋒此舉的用意。

“倒是你就知道了。”

馬車照舊是用著姜晉昌嫌惡的速度一點點往濟南府挪動著,天色越來越亮越是臨近城門越是能遇到面露期待和忐忑的士子。

布政司衙門前,紅火的鞭炮將大門擺滿,辰時三刻,鄒進才從八抬大轎上起身下來,開始主持放榜儀式。

喧天的鞭炮聲響中,有書吏雙手接過鄒進才手中的大榜,同著幾位衙役一道將大榜展平高高掛起。

放榜的瞬間,人群徹底躁動起來,無數人想要湊到榜前去尋找自己和親友的名字。

千山擠在人群中,雙手一個勁的朝前夠著,可不論怎樣用力就是擠不進前排。

“看這次的解元,居然是按察使司宗大人家的公子!”

耳邊傳來驚呼聲,千山仰頭去看大榜最上面的名字,只他識字不多,只勉強能認出一個“子”字是,旁的字他就再無法辨認。

但宗子榮名字他分辨不出,可那下方的三個大字他卻是清楚的很,落在解元下方的名字正是曲清言三個字。

千山只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他家少爺果然有大才,才十六歲,鄉試居然就能名列第二!

“這我小哥,您能幫我看看榜上第二名的姓名籍貫嗎?”

他拉著身旁一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央求著人家幫他再仔細看看,萬一這一兩千人中有重名之人,他回去錯報了成績,那后果他可是擔待不起。

那中年書生找自己的姓名正找的心慌,哪里愿意理會千山,尤其還要幫他看榜上第二人的姓名、出身。

這不是借機諷刺他不能上榜!

那書生一甩袖子,尋著人群中的縫隙就鉆到了一旁。

“呵,你家那位少爺沒上榜吧,”宗子榮的小廝湊上前來,對著千山好一番奚落:“看到大榜上首的解元了嗎?那就是我家公子,你們主仆二人若是識相,就趕緊收拾收拾行李跟我走。”

自從在國子監失蹤了一次,之后又謠言滿天飛,曲清言雖沒有表現出但千山和大安二人還是能感覺出,曲清言最是厭煩好男風之人對她的覬覦。

主子厭惡,他們做下人的自是也跟著厭惡。

千山身子朝一旁閃著,試圖離這小廝院上一點:“你看到第二名那里的姓名了嗎?那是我家少爺,你以為能跟著永寧侯世子一道來山東,我家公子出身會差?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家公子什么身份。”

他這話說的已是有些過分,那小廝無比惱火,躥上來什么都顧不得對著千山就是一通拳打腳踢。

“裝?跟我裝!你當這里是你們平縣那種小地方?我告訴你我家公子在這濟南府就是天,不過是找你們玩一玩,真當自己是什么了不得人物?”

那小廝跟在宗子榮身邊已久,正三品大員家中長孫身旁的小廝在這濟南城也是有些臉面的,哪里聽得了千山的話,腳下的動作越發用力,只踹的千山一會抱著頭,一會抱著腦袋,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直叫。

“大哥,咱們來的倒也趕巧,剛剛放榜。”

姜晉昌站在街道的最外側看著大榜前擁擠的人群,突然就想到三年前楊建賢下場時順天府放榜時的情景。

似也是這般熱鬧。

“去把那個小廝救下來。”

姜晉鋒沒理會胞弟的感嘆,只對著手下擺了擺手,就有人上前就將千山從那小廝的腳下解救出來。

千山紅腫的雙眼透過勉強睜開的縫隙,看到姜家兄弟,他立馬如同見到親人一般齜牙咧嘴的湊了過去。

“小的見過永寧侯世子,姜三公子。”

竟然真的是永寧侯!

那下手的小廝突然想到千山之前那番話,心頭一慌,扎進人群就要跑,被姜晉鋒的手下攔了下來。

千山疼的直不起身子,雖然恨不能立馬還回去,可想到自己來衙門前的目的,就忙出聲懇求:“姜三公子,小的不識字,您能否幫小的看看那大榜上的第二名。姓名和籍貫出身都寫著什么?”

姜晉昌本就是來看曲清言的成績,聞言點了點頭,抬眼向著大榜看去。

“姓名:曲清言,籍貫:山東平縣人。”

“是我少爺是我家少爺,我家少爺中舉了,真的中舉了。”

千山只差樂的手舞足蹈,只他面上的動作一大,就扯著傷口呲牙咧嘴的疼。

他笑的傻氣,也顧不得那小廝,引著二人向著余府行去。

“曲公子的,大喜。”

等不回千山,余管家一早派出去的下人已是送了消息回來,他心中先是一驚,借著就是一喜。

曲清言如雕像般在院中已是坐了許久,眼珠轉動間見到余管家的身影,這才聽到他的話。

她忙起身略含期待的看了過去,余管家也不多賣關子,忙拱著手說道:“恭喜曲公子,桂榜高中第二名。”

中了!

她竟然真的中了!

曲清言重重的舒了口氣,終于她想下場她想入仕再不會被人將機會捏在手里。

她真真切切的笑了起來,明艷的面上綻放出讓讓人無法挪開眼的芳華。

余管家一個晃神忙將視線挪開,難怪那宗子榮念念不忘,這般容貌讓他這不好男風的都看直了眼。

他重重的咳了一聲這才又說著:“可能是曲公子填的住所不是余府,所以從昨日到今日都無人上門來報喜,倒是有些可惜了。”

“我添了我賃來的院子,我同千山在府上叨擾,那邊只有車夫在。”曲清言此時心情大好,也不去在意是否有人登門道喜這點細枝末節。

她難得的在院中來回踱著:“大榜已放不知余大人何時回府?余大人這段時日對在下的照拂和指點還未來得及當面道謝。”

“大人今日應是就會回府,曲公子若是不著急回去,不如在府中再住一晚如何?”

余管家的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幾道嘈雜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向院門看去就見余有臺走在最前方,他身后跟著姜晉鋒、姜晉昌兄弟二人。

在他們身后,是咧著嘴傻笑一張臉腫成豬頭的千山。

這幾人怎么會湊到一處的?

她目光落在余有臺身上,迎上前鄭重的行了一個師禮:“學生謝過大人,大人之恩學生沒齒難忘。”

余有臺欣慰的點了點頭,上前虛扶了一把:“考的不錯。”

“是大人指導有方。”曲清言再如何自傲也不敢說這第二名中沒有余有臺之功。

這次的考題不難,她想中舉并不算難,但能直接得到第二名的名次,這卻是她從未想過的。

他們二人在院門前一番寒暄,姜晉昌兄弟二人已是從這簡單的對話中聽出這二人之間的關系。

姜晉昌暗暗白了一眼,這還真是不論到了哪里都能勾的旁人費心費神的相幫,楊建賢是這般,這個余有臺又是這般,他怎么就沒看出這曲清言到底哪里值得這二人如此相待。

“見過世子,姜三公子。”

姜晉昌的白眼被曲清言余光掃到,她心頭苦笑,可她同楊建賢之間要讓她如何解釋,又要她如何退步?

她現在就如同走在萬丈深淵之上,沒有回頭路。楊建賢求的她從來都做不到,既是做不到她又如何要給對方希望?

“我同大哥明日就要啟程回京城,是否要同行你自行拿主意吧。”

“在下剛剛中舉,明日需出席鹿鳴宴,姜三公子可否寬容在下一天,待明日的鹿鳴宴后,在下可以立即動身啟程。”

“好,就多等你一日。”

姜晉鋒的聲音極冷,應下的太快換來姜晉昌不滿的瞪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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