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

第二百八十七章

顧恩陽不論是被扣上通敵的帽子下到大獄,還是又因著一句查明此事非顧愛卿所為,他自始至終都格外淡然。

似是一朝變做階下囚的那人從不是他。

曲文海到了牢中接他出來時,他也不過是同余有臺那般露出一分了然的神色。

這種了然就讓曲文海覺得有些礙眼了,因為他跟不知道這家伙在了然什么!

余有臺病怏怏的躺在那里不方便套話,而顧恩陽又一副掉腦袋也無所謂的光棍架勢,曲文海頭一轉已經是徹底歇了問話的念頭。

顧恩陽出獄,同他一道入獄的顧家人也完整無缺的一一回到顧府。

府中一應擺設陳列依舊是他們離開時的模樣,仿似他們進到刑部大牢只是去體驗生活。

“曲大人,有臺既是病著,這幾日就暫且讓他在你府上養病吧,我這府上還要亂上幾日,他回來也不得安生。”

“你且放心就是了,清言向來仔細謹慎,有她在一旁照顧相信有臺那孩子馬上就會病愈。”

曲文海這話絕對絕對沒有旁的任何含義,余有臺現在在曲清言的院子里,他出門前又特意讓府中管家去春暉院要人。

田氏現在雖已不管事,可在府中的威懾力依舊在,想要越過柳氏插手一些事物并不難。

他這話說的隨意,可落在顧恩陽耳中就有了旁的想法,這兩個孩子私下里來往著實是太密切了。

就算無處可去需要暫住曲府,怎么能直接住到曲清言的院子!

他們二人名聲全都不要了嗎

顧恩陽就想立馬就將余有臺從曲府中接回來,可顧府上下依舊人心惶惶,接回來連個妥帖的能照顧他的小廝都沒有。

“我等一下要沐浴更衣,入宮去拜謝陛下,你可要與我同去?”

“自然,我在你書房等你就是。”

顧恩陽落難之時他既然沒有急著撇清關系,現在顧恩陽已是完好無損的從牢中出來,他們之間更不能因此有什么嫌隙才是。

一個時辰后,顧恩陽上了曲文海的馬車,馬車一路疾行向著紫禁城奔去。

顧恩陽無事的消息讓余有臺徹底放心下來,只要景帝下了旨可以讓他出獄,顧恩陽就一定會趁此機會入宮面見景帝。

只要他能見到景帝,顧家的危機就有徹底解除的可能。

畢竟,過往的事里顧家也算受害者。

景帝心里不過是有著幾分多過去事的執念,這次之后執念也許就已經放下了。

余有臺并沒有太多的機會能見到景帝,當年在翰林院沒有離京時,也不過是朔望朝參的時候遠遠只能看到一道影子。

可也許就是骨血相連的緣故,他就算能見景帝的機會有限,依舊能猜透景帝在某些方面的心思。

顧家就要無事了,只要他病愈在進宮一次,就能徹底無事了。

心中的重石落下,余有臺吃力的翻了個身就沉沉睡去。

有田氏親自挑揀來的兩個人手在房里,曲清言終于是能回自己的屋子歇一歇。

待她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覺起身,天已經擦黑。

新來的兩個小廝做事倒是格外沉穩,一人在房中伺候著,一人在廚房煎藥。

曲清言進門就見著余有臺身上披著衣服正坐在八仙桌旁,面上雖依舊沒有血色,可氣色卻比晨起時好上許多。

“老師怎么起來了?小心不要再著涼了。”

她之前跟曲文海告狀后,沒過多久跟著小廝一同來的就還是府中的管事,將菊園中一應短缺的事務全部添置好。

上好的銀霜炭燒在火盆中,在房中四角都放著,就是八仙桌旁因著余有臺身子虛弱也擺了一盆。

房中并不涼。

余有臺笑的有些虛弱,但這純屬是餓的……

從前一如自宮中回來病倒一直到此時,兩日里就只今日晨起時喝了一點白粥。

他現在腹中空空,看到什么都覺可口,尤其是眼前的……人。

“無事,顧府事了,我心中也算安穩,所以我們還是早些用晚膳吧。”

畫風清奇的因果關系。

主要討要晚膳還真是……有辱斯文!余有臺有些窘迫的紅了耳垂。

曲清言心情格外美好的欣賞了好一會兒能讓千山這樣一個大男人都心動的美顏,這才出門去喚人。

曲文海送了顧恩陽入宮,就如他所料一般的景帝只傳了顧恩陽一人進武英殿。

張乾遠站在殿門外的另一側,就這樣望著顧恩陽被殿門吞噬的身影。

“想不到通敵叛國之人原來另有其人,顧大人這一次倒當真是被冤枉了。”

張乾遠行至曲文海身側,只淡淡的說著,似是全然忘了上奏疏羅列顧恩陽罪名之人并非錢疏本。

曲文海神色同樣淡淡,看著關緊的殿門,看著顧恩陽一直沒彎曲的背脊,他再一次覺得自己賭對了。

“想來顧大人也算福緣深厚之人,所以才能避此大難。”

張乾遠這些時日上躥下跳,忙進忙出不就是為了給顧恩陽羅列罪證。

呵,倒也省事了,等他們回過神準備參錢疏本時,這些罪證倒是全都都能用得上。

相視一笑,張乾遠慢悠悠的轉身離開。

曲文海今日不急去內閣更不急去禮部,就在偏殿等著顧恩陽,待到日頭西斜他們二人出宮就直奔曲府。

曲清言就覺余有臺坐的有幾分搖晃,她自始至終就從未往余大人這是餓的受不住上去考慮,只當他病后身子虛乏,就說什么都要扶他回床上去休息。

余有臺從未想過會有一日自己會混的如此慘,想吃飽肚子都會變得難以啟齒偏他此時放下心事饑餓感就被無限放大。

“我真無事,你放心就是了,崔院使的湯藥很是管用。”

頭上的冷汗都已是鉆了出來,這人執拗的又是什么……

還算是身強力壯的某人不由分說的扯上余有臺的手臂就往床邊扯著,可憐的余大人雖然滿心滿眼的就盼著可以早一點填飽肚子,但嬌嬌弱弱的他根本敵不過曲清言的力氣。

兩人拉扯間,也不知是誰絆了誰一腳,齊齊的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