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歸

第八十二章 大白 (七更)

第八十二章大白(七更)

齊王妃的神情越發的冷硬起來,她不在看燭火了,而是看向了面前的那串數珠,臉上籠了一層陰影。

她繼續緩緩道來:“太子一共養育了四個子女,除卻與良娣所養的一子衣女,其余的勸是太子妃所出。可憐宮變的時候太子妃最小的那個孩子剛剛滿月。福王闖進東宮的時候早就殺紅了眼,稍有阻攔的太監宮女全部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四個孩子自然也沒逃脫這場厄運。宮變之后的第二天,福王就大搖大擺的坐上了龍椅,當著一般老臣宣讀了英宗皇帝留下的遺詔。遺詔說要改立太子傳位給福王秦長安。這一招也不過是糊弄小孩子的戲法而已,誰不知道他威逼著內閣老臣篡改了遺詔,不肯就范的自然也是一個死。”

說得久了,口舌有些干渴,齊王妃下意識的舔舐了一下發干的嘴唇,秦勉忙去取了茶壺來給他母妃倒了一杯茶。

齊王妃潤了潤嗓子,繼續道:“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太子妃身邊有一個新進宮不久的乳母十分的忠義,趁著宮廷大亂的時候竟然將那剛滿月的孩子給偷換了出來,抱著小孩兒連夜逃出了長安。福王登基暫時沒有發現有變,也來不及追查此事。乳母帶著太子和太子妃僅有的一點骨血,吃盡了萬千的苦頭一路往東,據說她原是要帶著孩子去投奔太子的親弟弟,在閩南就藩的裕王,可是路程實在太遙遠,乳母又怕宮中的人追出來,最后一點的努力也就白費了。她帶著本無半點血緣的孩子一直到了大名府,借宿到了一寺廟里。乳母勞苦奔波,又要奶孩子,到大名府的時候已經是百病纏身了。那座寺廟叫蓮花寺,那天也是機緣湊巧,年輕的王爺帶著新納不久的側室到蓮花寺上香。乳母打聽到了王爺的身份,便提出要把孩子交給王爺撫養。王爺當時念其乳母忠義,便答應了此事,抱過了孩子。第二天乳母在睡夢里就去世了。”

“王爺和側妃帶著孩子去了大名府的莊上住了小半年,將孩子寄養在側妃的名下,重新給改了孩子的出生日期。半年后,王爺和側妃回了府,王爺親手將那孩子交給了我,要我撫養他長大。”

秦勉聽到這里,頓時什么都明白了。他原本是站著的,這時候卻覺得有些自持不住,不由得伸出一只手來撐住了炕桌。

“母妃,您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齊王妃百感交集的看著秦勉:“孩子,我本來不打算將這個故事說給你聽,讓你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也好,什么仇恨呀統統與你無緣才好。可是如今這情勢,上面肯定發現了什么。二郎,我告訴你知道,是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世,趁早有個準備。”

“所以父王他不喜我,所以母親對我異常的冷淡。”

“這怪不得他們,沒有他們也不會有你的今天。”

“可是母妃從來把我都當親生骨血的疼著,從來都是護著我的。”秦勉艱澀的說著,眼底已有了一層水霧。

“因為太子妃是我堂姐啊,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姐姐。”齊王妃思起往事忍不住淚如雨下。

秦勉便對著齊王妃跪了下來,再次喚了一聲:“母妃!”

“誒!我苦命的兒呀。你別埋怨我們為何這些年一直不肯告訴你真相,我只想你做個尋常快樂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齊王妃伸手去拉秦勉,那秦勉卻對著齊王妃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天邊有一彎淺淺的月牙,月牙孤零零的掛在樹梢上顯得有些寂寞冷清。

秦勉從重華殿出來后,腳步似有千斤重。他順道又去了一趟碧云居,他知道母親向來早睡此刻已是不早了,也不敢貿然進去打擾。他在院門外站了好一會兒,又對著碧云居拜了幾拜,這才回了祥云巷。

錦書卻坐在燈下打瞌睡,還沒上床休息。

秦勉進去的時候,錦書便起了身:“你回來了。”

這時候已經是四更天過了,秦勉見錦書一臉的疲憊有些不忍道:“你怎么不睡呢?”

“母妃連夜將你叫走,我不放心,所以一直等你回來。可是有什么事嗎?”

秦勉怔怔的看著錦書,這事叫他怎么開口呢,告訴錦書他是先太子之子并非齊王府所出?這件事太過于震撼,他一時半會兒開不了口。

秦勉胳膊一伸,卻將錦書攬在懷里,溫柔的擁抱了她,低聲在她耳邊溫和的說道:“沒什么事,我們睡吧。”

秦勉沒有說實話,錦書也沒追著問,這些年來的相處使得她很理解秦勉,他不說,總有不說的理由。

移過了燈臺,放下了帳子。依舊各自睡一頭,秦勉躺在了外面。可能是太晚了的關系,沒過多久,錦書那邊就傳來了陣陣平穩的呼吸聲,然而這一晚對秦勉來說卻注定是個不眠夜。

也就是在這一晚,他將前世今生所有的困惑解開了。為何前世會死在控鶴監的手上,為何在他死后會牽連姨母和書硯,只怕母親也最終沒難逃厄運,何止母親,整個齊王府最終都落了難。就因為王府里藏著他這樣一個最大的隱患。在他剛見到余威時為何會暈倒,他也清楚了。以及余威一步步的接近他,調查他,想來寶興帝一定是發現了他的存在,所以才向余威發出了秘密指派,這個秘密就是他。

重新來過,難道還要重蹈上一世的悲劇?

前世這時候母妃早就走了,他也渾渾噩噩的,死也死不明白。重新來過,他不僅有了最放心不下的母妃,還多了一個錦書。他想護得王府周全,也想護得錦書無憂,哪怕是搭上他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當秦勉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是日上三竿時。他披上衣裳,穿了鞋,錦書已經去了藥鋪里。她總是那樣的忙碌。

一個新進來的小丫頭正忙著給墻角下的芍藥澆水,抱樸和見素紛紛走來向了行了禮,詢問今天去不去酒館,要不要備車。

秦勉擺手道:“今天我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