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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泯滅
康熙四十七年的春闈是定在了二月初三。
初二龍抬頭那天,康熙才將將定下明日考試所需要的題目。
今年的科舉不同以往,他自然是不放心讓別人出題。
那些人,誰知道背后有什么關系。
還是把人才捏在自己手心里能放心一些。
至于之前,這些人去誰的府里多一些,投到誰的門下,康熙并不關心。
這些原本也沒有什么好禁止。
只要不是被一部分人故意把持住人才選拔這一道關卡,其他地方,康熙還是十分有自信的,他到底是皇帝,跟隨別人自然不如本身受到帝王的器重。
人總是往高處走。
之所以先選擇別人,不過是選擇一條比較便捷的道路,如今幾乎有登天梯,誰愿意錯過呢?
二月的天氣已經開始回暖。
乾清宮里的地龍早就撤去,康熙坐在御案后面閉著雙眼,身后的梁九功正在捏揉著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是正正舒服的那種,讓辛苦一上午的人得以紓解疲累。
許是太舒服了,康熙動了動右腳,蓋在下半身的毯子就悄悄往下滑落。
康熙睜開眼睛,問道:“太子的病好了嗎?”
人是一個奇怪的動物,在養蜂夾道那種環境i,太子也不過是在環境變得更糟糕的時候得了風寒,其他的時候過得確是不錯,反而被重新帶回宮里后,隔三差五總要病上一場。
裝病肯定是不能的,宮里那么多太醫,收買一個兩個,更多確是不行的。
太子這一次的病,是從元宵那天開始,陸陸續續到現在的。
每一次的脈案都會被呈到康熙面前,清清楚楚地寫上了太子的病情。
比起身體上的,太子這邊更多的是心病。
這是太醫的原話。
梁九功卻是知道,太子這是被憋得無法喘氣,這病是被周遭的環境逼出來的。
可怪誰?
怪萬歲爺?
怪落井下石的大阿哥和不敢動作的其他皇子們?
還是怪罪那個在元宵節那天堪堪出生的小皇子。
但尹常在這個人,梁九功去調查過,的的確確是那天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倒后,導致孩子提早出生。
其實說早也沒有早多好。
可正好就是那一天。
康熙這個人偶爾是會有一些人性光環的人,原本那天突有感受,想著要不要把太子放出來,就算不是太子了,好歹封個貝勒出去。
終究是最疼愛的兒子,想利用又舍不得,這心理十分矛盾。
然十七阿哥的降生讓尹氏從答應升為常在,依舊無法親自養育孩子,卻也讓太子繼續呆在那個靜靜被默認成冷宮的地方。
別問這之間有沒有聯系。
誰知道康熙這個人心里怎么想的。
或許太子懂,但他不能接受。
于是就病了。
“出去走走吧。”康熙起身。
梁九功跟在后面。
皇宮很大,康熙可以去很多地方,每一處逛完,大半個月的時間未必都夠。
若單純以游玩的心情來說的話,眼下這條路不是個好去處。
人煙比較少,四周兩旁的道路也因為這一塊走的人少了,這底下的奴才就有疲懶的心情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樣一日總是要打掃個七八遍。
就這里……從枯葉被踩在腳下的聲音中,梁九功可以得知,至少有個兩三天沒有勤快打掃了。
可能更久。
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毓慶宮里,人來人往,熱鬧地很。
不過想想現在黑漆漆地沒什么人愿意進去的毓慶宮,梁九功又覺得現在這個情況也是能理解的。
就是他,若非在萬歲爺身邊伺候著。
又得知太子的病,一直被萬歲爺掛念著,也不會一日一次來得那般勤快了。
康熙繼續往前面走著。
沒多時,就到了一處石亭,在前面是一處不知名的宮殿。
牌匾早不知所蹤。
但蕭條的景象是十分明顯的。
康熙沒有在石亭處停留,一步一步地直接到了宮殿門口。
門很小。
剛走到,就從里面打開。
出來一個中年男子,看到康熙和梁九功,忙跪下行禮。
他是個啞巴。
自然不會出聲。
這宮殿里面很多都是像他這樣的。
想要找到這樣的人不容易,有的多半是啞地并不十分久遠。
也不知道少了半截舌頭,是否已經習慣了。
梁九功的表情有些冷漠。
這些年,跟在萬歲爺身邊。
他從初初惶恐到如今已經變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就是性命,誰知道什么時候跟著沒了。
也不對,至少只要他好好活著,萬歲爺沒有駕崩之前,他不會有事。
許是這個心態吧。
看到從屋子里面出來的前儲君,前太子殿下,梁九功除了在他的臉上停駐了一會兒視線,很快就挪開了。
太子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否則康熙也不會過來。
只是大病初愈,臉色還是有些發青。
“皇阿瑪。”前太子妃跟著前太子的后頭出來,看到康熙的時候心情有些激動,更多的是復雜到自己都不敢表露出來的情緒,只能匆匆垂下頭與身后的富察格格站在一起。
毓慶宮里女人不少,當然不是人人都有資格來這處冷宮。
如今這里的主子,除了太子、太子妃、富察格格以及弘皙之外就沒有別的人了。
至于其他人如今在哪里。
沒有人去關心。
也關心不到。
反正肯定不會在毓慶宮就是了。
“胤礽。”看到這個兒子的時候,康熙臉上有一絲激動。
多少還是惦記這個兒子。
這也是時隔數月后,父子的第一次見面。
激動的人不只是康熙一個。
太子的臉色很快變得潮紅。
一行人匆匆轉移到屋里去。
前太子妃帶著富察格格上了茶后,就悄悄離開,回到屋里去。
沒多時奶嬤嬤也把弘皙帶了過來。
富察格格垂著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跑到對方的懷里,輕聲叫喚著額娘。
要是以前,她還會有些不滿。
今天卻是整顆心都落在剛才的屋子里。
她想知道康熙的來意。
是不是他們還有機會出去?
要說之前在養蜂夾道那邊,她還是有信心的。
可如今回到這個冷宮一般的地方,那點信心被一日復一日沉積的日子給泯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