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太師郭絕
第二十四章太師郭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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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的一席話,仿佛驚雷炸開,讓人措手不及。
寧容左的臉色也逐漸嚴肅了起來:“茍良?他不是長信舊臣嗎?”
豈止!
江淮稍稍穩了穩心神。
七年前,豫國公身患鼠疫,是茍良不辭辛勞送來了解藥,雖然并未有效,但誠心可鑒,為此,江淮一直暗懷感激,成為女官之后,還幫他爬上了從四品通州刺史的職位。
誰想到他如此不爭氣,竟被人抓到把柄!
江淮情急之下就要沖出去,可剛走兩步又匆匆退了回來,她白色的衣衫四處飛旋,仿佛冬雪乍濺:“不可不可不可!現在去非但幫不上忙,還會害死秦總管的。”
北堂瞧見江淮藏在衣袖中的手抖得厲害,便知道她是真的慌了,連忙轉身對寧容左哀求道:“殿下!殿下快幫幫我們大人吧!”
“不可!”
“不可!”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江淮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她雙目冰冷的盯著寧容左,那人投過來的視線也絲毫沒有感情。
她點了點頭:“旭王的教訓還不夠嗎?殿下此刻為長信舊臣求情,簡直是不要命了,再者說,事情未定,誰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戚片面之詞不可考,還是得等!”
“干等?”北堂焦急道。
“皇上沒有傳我等去麒麟殿,就說明不想此事張揚出去。”江淮思忖著,不停的搓著右手拇指,半晌,抬頭道,“今日之事,我們都當作沒聽過,尤其是你。”她指著寧容左,目光冷靜。
寧容左清絕的面色微微一冷:“以不變應萬變,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
“我先回上御司。”江淮咬了咬牙,將復骨散揣進懷里,“多謝殿下細心上藥。”
寧容左眼中一閃精光,拉住她被鮮血染就的衣袂,指尖輕捻腥澀:“此事,就當做我請你出山的第三顧?如何?”
江淮抻回衣角,語氣冰冷:“殿下還是先顧好自己,再顧別人吧,若是不想重蹈覆轍,守住眼下的地位,還是獨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為上計。”
寧容左眼底漫出一絲得意:“你什么時候這么為我著想?”
江淮頓了頓,目光頗有些深遠:“若此事能順利解決,你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說著,疾步離開。
寧容左站在原地,眼底的刺又緩緩的現了出來,搓了搓掌心的血跡,驀地一笑。
另一邊,江淮獨守上御司,整整一天都沒有得到詔令,她知道這件事情十分嚴重,傍晚下職,便匆忙趕去了太師府。
當今的一品太師郭絕,是太后的親侄子,長信王的親表哥,當年佛門事發,他當即不顧劣勢,要為兄長報仇,是豫國公千阻萬攔才免去一場腥風血雨。
眼下茍良之事,江淮思來想去,只能和他商量了。
她讓北堂去給母親回話,自己從后門出去,行過兩條冷街,到了太師府的后門。
‘咚咚咚!’
她敲了三下。
‘咚咚!’
里面回應了兩下。
‘咚!’
江淮再敲一下,門‘吱’的一聲推開了。
里面顯出一個人影來,宋才潘面,劍眉星眸,單著一件黑色的薄衫,冷風拂過,勾勒出其偉岸的輪廓,正是郭絕長子,禮部郎中——郭凜。
他一把將江淮攬入府內,順手關上后門,聲音低沉:“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江淮警覺道:“郭伯父呢?”
“在內室。”說著,拽起江淮的手就要往前走。
“嘶——”
手掌傳來一陣剝皮的劇痛,江淮忍不住低呼出聲:“好疼……”
郭凜連忙松了手,看著她那被血浸透的紗布,眼底暗驚,連忙道:“君幸,這是怎么回事?”
江淮搖了搖頭,一雙大眼睛里盛滿焦意:“這都是小事,快帶我去見郭伯父。”
郭凜也只好放在一邊,帶著她七拐八拐走進了內室。
屋子里極冷,極空,唯有木桌上的一燭紅蠟燃得正盛。
郭絕正坐在特制的一把木輪椅上,身姿挺拔,面容冷凝,眉目間皆是殺伐果決的劍氣。
先帝生前,他受任禁軍統領一職,一套飛魚腿法踢得極好,軍中無人能敵。
怎奈世事多變,佛門之事一出,他為了消除皇帝的顧慮,讓扶統大任繼續下去,自愿交出虎符,敲斷雙腿,落得一身殘疾。
可憐一世英氣,一棍化作半生頹氣。
江淮和郭凜走了進來,也不過多行禮,各自落座。
郭絕望著愁眉不展的江淮,視線轉移到她的手上,好半天,才開口相問:“老夫收到了你上午傳來的消息,這事兒,你打算怎么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江淮盯著靴子上的花紋,猶自出神,“下午的時候,秦總管派人告訴我,說皇上已經下令,讓旭王帶著密詔去通州調查這件事了。”
郭凜頷首:“看來皇上……是不想讓咱們知道這件事了。”
“不錯。”郭絕道,“只是如今朝中的舊臣,都半是空有虛職,即便有心也無力,這件事只能靠你了。”
江淮思忖著,心中卻不停的感嘆,難啊。
過了一會兒,她眼珠一轉,道:“總之,這件事一出,舊臣的勢力必定有所折損,我所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減小損失,左右我大哥還在疆外,手持虎符,執掌萬軍,皇上就算是顧忌,也不敢輕易對咱們開刀。”
郭凜頓了頓:“那個茍良……是否真的犯了賣官鬻爵之罪?”
江淮眼底的光芒漸漸結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這件事情落在了旭王手里,就算茍良是冤枉的,怕是也無濟于事了,前些日子我給他下了那么大個絆子,他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的確,旭王為人向來睚眥必報。”郭絕敲了敲毫無知覺的大腿,為難道,“而且,皇上讓他偷偷去查,說明已經容不下咱們了,若是證據確鑿,即便皇上顧忌你大哥,懲罰也不容小覷。”
“咱們雖不能反抗,卻也不能被人隨意編排了去,好歹茍良犯的罪行沒有牽連到當初的佛門之事,否則落人口實,被皇上借機將咱們一鍋端了,后果不堪設想。”江淮抿了抿嘴唇,漆黑的眸子映著桌上的燭光,悶悶不忿。
郭絕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們眼下能做的就是等,剩下什么也做不了,半晌,他想起一事,驟然發問:“君幸,你準備和明王聯手的事,老夫已經聽你母親說了。”
江淮盯著自己包的亂七八糟的手,點了點頭:“是,您覺得,這事兒成嗎?”
郭絕微嘆了口氣:“至少現在,是最好最快的方法了,世子早產,身子一直不好,等不了太久。”
江淮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記住。”郭絕叫住欲離開的她,頓了頓,嘆了口氣,“除你外的七十位長信舊臣,你要分清,哪些是追隨你的,哪些是追隨世子的。”
江淮望著他,眼眸漆黑無波瀾:“那伯父您呢?”
“必要之時,必須舍小取大。”
江淮眨了眨眼,內心五味雜陳。
“君幸。”郭絕再次叫住她,又瞟了一眼郭凜,不舍道,“若不是我們這些老人有心無力,愛莫能助,怎會將如此重任交給你們這些孩子,要你們去經歷這些腥風血雨啊!”
江淮聞言,似有落淚之勢,轉身抬手吹了吹傷口,順勢抹了眼淚,匆匆回了侯府。
剛進留心居,她便將書架上的一個木盒子取了下來,她在朝中聲勢頗大,每年生辰都會收到無數賀帖,去年也不例外。
她一封一封的拿出來看。
“郭伯父……”
“鄧尚書……”
“黎府尹……”
“沈祭酒……”
“李統領……”
“駱侍郎……”
“婁少卿……”
她越翻越快,越翻越急,冰冷的眼底漫出一抹刺紅:“茍良的信帖呢!”
江淮心如火烤,不顧手上的傷口,直接將盒子翻了過來,散落的信封間,好像有什么東西一閃一閃的。
江淮小心的推開其余障礙,望著最底下的那顆藍色海珠耳墜,小心拾起放在掌心。
午夜冰冷,江淮略帶殺意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內淡淡響起。
“蘭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