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強霸魚市(二更)
第四十六章強霸魚市(二更)
作者:
那日黎涇陽的事,到底傳到了西昌穆家人的耳朵里,穆夫人言辭激烈,說什么也要退婚,穆老爺卻為著面子,稱一言九鼎,不能退。
兩人吵來吵去,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讓穆雎自己決定。
穆雎想著,總要看看這黎涇陽到底是何人物,再行決斷,所以便捎了書信,告訴郭太師一家,自己要來長安逛逛。
郭家與江家是世交,如今又比鄰而居關系自然接洽,于是乎,郭太師并兩位少爺都走不開,江淮便自請去碼頭接穆雎。
清早水冷,刺骨的江浪激烈的拍打著岸邊的木樁,勢要將它摧毀,她站在高處眺望,一股寒風刮來,直打哆嗦。
北堂取了一件狐裘披風來給她穿上:“大人,上邊冷,您還是下來吧。”
江淮擤了擤通紅的鼻尖,直流眼淚,她下了棧橋,望著不遠處涌動的人群,道:“這么早就出江打漁了?”
這條江,名為景江,是中原九江之一,滾滾浪水翻覆傾瀉,流至扶搖主江,最后匯于邊蠻外南海。
長安挨著景江,漁業發達,每天都有一大堆漁民趁著漲水時捕魚,在這叫趕江,但只有清晨這么一會兒,所以能打多少全看機遇。
北堂瞧著那一個個肥美滑順的大鯉魚,不悅道:“這鯉魚這么肥,怎么咱們府里買的都是小不點兒啊?該不是后廚的尤媽子把銀子貪了吧。”
江淮搖頭:“不能,尤媽子不是那種人。”
“那就奇了怪了。”北堂嘟囔道。
江淮瞟了她一眼,趁亂湊到一個漁民旁邊,望著那一板車大鯉魚,還活蹦亂跳的,笑道:“師傅,今天手氣如何啊?”
那漁民見她穿著不菲,知道是貴人,輕笑道:“托姑娘得福,今天是開春最好的一網了!”
說著,鋪上苫布,勒緊麻繩,推著板車就要向南邊走去。
江淮一愣,連忙攔住他:“師傅不是去早市嗎?”
那漁民頓了頓,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這一片的漁船都被人給包了,打了魚先要送去人家那里,人家挑剩下的,我們才能拿去賣呢。”
江淮眉間微蹙,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遂問道:“被誰給包了?”
漁民猶豫著,不肯說。
江淮會心一笑,衣袂輕抖,一塊不大不小的銀錠子落入掌心,她順手放在板車上,淡淡道:“被誰給包了啊?”
漁民一見那銀錠子,頓時眼含笑意,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聽我們的頭兒說,是禮部一個姓錢的尚書。”
“錢景春?”江淮側目。
漁民大驚失色,連連低聲道:“可不敢說,可不敢說”
說著,愛惜的將那個銀錠放在懷里,無奈道:“誰說了,誰就得走。”
江淮不解:“那你們賣魚的價格也是市場價嗎?”
漁民搖頭:“我們這些魚賣給人家錢尚書的時候,都是半價賣的。”
“那不是賠本的買賣嗎?”江淮似笑非笑。
“賠不了。”漁民樂呵呵的說著。
“如何賠不了?”江淮追問,她總覺得其中有些勾結。
那漁民又不說話了。
江淮沒了耐性,索性直接將錢袋扔給他:“你只管說就是。”
漁民掂了掂那錢袋子,滿意一笑,這才說道:“那我和姑娘說了,姑娘可別告訴別人啊。”
“那是自然。”江淮唇弧微冷。
漁民瞧四下無人,才坦言道:“我們這些給錢尚書送魚的漁夫,等去了早市后,不用交攤稅的。”
江淮聞言暗暗一驚,長安漁民不在少數,攤稅更是一大筆銀子,戶部如何沒有發現這個大缺口,道:“你們就不怕戶部查下來嗎?”
“不能。”漁民嘿嘿一笑,“就是戶部的人罩著我們呢。”
江淮眼珠一轉,大概也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但具體情況還要調查下去再說,于是道:“原是如此。”
那漁民見江淮再沒問話,推著板車美滋滋的走了。
北堂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半天才疑惑道:“大人,戶部為什么要故意漏稅不管啊,難不成就是為了半價賣魚給錢景春?”
江淮搖頭,思忖道:“皇上最重賦稅,這次倒是讓我抓了一個好把柄在手,要是真能借此事扳倒錢景春,旭王便沒了奪嫡的最大助力。”
“包就包,偏偏包了整片的江碼頭。”北堂不悅的嘟囔道,“錢景春到底有多大的肚子,能吃那么多。”
江淮一怔,北堂這句話倒是提醒她了,任憑錢景春再能吃,也吃不了幾百條船的魚啊,而且還是日日都送,那剩下的都去哪兒了?
正當她冥思苦想之際,北堂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興高采烈的喊道:“大人你快看!”
江淮順著北堂手指的方向看去,離江岸兩百多米處,有一條渡船緩緩駛來,上站著一人,拼命向她揮手,正是穆雎。
江淮欣慰一笑,回頭對北堂道:“罷了,這件事先別說出去,總要看了戶部的稅收記錄在做打算。”
北堂點頭。
不多時,渡船靠岸,穆雎付了銀子,從船上輕快的跑了下來。
她生于疆外,骨子里透著一股悅人的爽朗,雖然水上風大,但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開襟上衣,下配一條同色的筒裙,烏潤的發辮拴著一個羊角鈴鐺,隨著她的動作一搖一晃的,聲音清脆極了。
“靈兒!”江淮喊道。
她雙眸明亮,直接撲過去揚笑道:“盲兒!”
江淮甚是激動,鼻翼微酸,扶住她道:“一別數年,你過得可好?”
穆雎點頭,意氣風發的說道:“當然,我每日在山間策馬飛騰,別提多痛快了。”
說著,接了一句:“你可還記得那匹流云駒?”
江淮一愣,旋即笑道:“自然記得,前些年我去你家時,還說把它騎回長安呢。”
穆雎極好看的眸子眨了眨,神秘一笑:“我把它帶來了!”
江淮聞言興奮道:“帶來了?”
穆雎點頭,笑道:“只是馬不能上船,得走旱路,還有幾天才能到長安呢。”
江淮點了點頭,忽的想起一事:“對了,你姐姐穆玟呢?你信上不是說她也會來嗎?”
穆雎無奈的擺手:“臨出門的時候,她突然病倒了,其實不過是一點小風寒罷了,就說受不了水路的風,太冷,過幾日再來。”
江淮并不放在心上,拽住她被冷風吹得冰涼的手,道:“回去吧。”
穆雎腳步驟停,左右看了一圈,語氣微微有些遲疑:“怎么凜表哥沒來啊?”
江淮眼珠一動,已然知她心意,出言安慰道:“郭凜大哥忙著太后賞花宴的一些瑣事,所以來不了。”
穆雎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失落,旋即跺了跺發麻的腳,開懷笑道:“管他呢,我好不容易來一趟長安,一定要玩個痛快再回去。”說罷,雙腳乘風,飛一般的向遠處跑去。
江淮看著她靈巧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只得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