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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舞姬
第60章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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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謝七郎同來的是一位身著狐裘眉目清雅的白衣人,謝七郎的風姿容止本已是不凡,然而他身邊的這個白衣人卻私毫沒有被他宛若清風霽月般的容止風度給壓制下去,是故這個人的到來,很快也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咦,七郎今日又帶來了一位貴客,論容貌行止似乎比昨日玉泉山上的沈氏小郎更勝一籌,不知是否也是一位博聞強識,能言善辨之人?”瘐成率先問道,語氣里又透出些許笑謔,只差一點沒將“謝七郎就好這一口”的話說出口。
王五郎如何聽不出他話中之意,忙接道:“謝七郎所交皆非尋常之人,昨日玉泉山上所帶來的沈氏小郎就已是氣度不凡,其才辨更是令人嘆為觀止。”說罷,他轉向了那白衣人,目光落在白衣人臉上時,略微停頓了一刻,旋即含笑道,“閣下風姿清標,行止有度,應也不是尋常子弟,不如就讓某來猜猜,郎君是何家子弟?”
言罷,又停頓了一刻,作出一副深思狀,旋即恍然道:“郎君必然也是陳郡謝氏……”
他話還未說完,就聽到白衣人如珠玉一般聲音朗聲答道:“你不用猜,某自會報上姓名,王君猜得不錯,某確為陳郡謝氏謝仁祖之子,謝康!”
他話音一落,立即便有人驚道:“謝仁祖之子?便是那位鎮西將軍謝仁祖之子?”話中似還透著某種不敢置信。
聽到謝仁祖三個字的顧鈺也不自禁的心中一跳,將目光投向了屏風上那道清雅高貴的剪影。
仁祖是謝尚的字。
鎮西將軍謝尚便是陳郡謝氏第一位手握潘鎮大權的謝氏子弟,也是謝玄的堂伯,而更是她前世冒充的褚氏阿蓉的舅舅,太傅褚季野娶了謝尚的妹妹謝真石作續弦,所生下的一女便是褚氏阿蓉。
前世她并沒有見過這位有“清易令達、風姿妖冶”之稱的舅舅,不過關于他的一些傳聞卻是耳熟能詳,傳說她這位舅舅不僅容顏妖異絕美,更是擅長各種樂器,又喜好音樂,曾在出鎮壽陽的時候,于鬧市之中蹺腳彈琵琶,令人有天際真人之想。
在當時所有名士之中,她的這位舅舅是少有的博綜眾藝驚才絕艷之人,然而這樣的一個人卻終生無子,更是在晚年被桓溫派去北伐而死于病中。
謝康不過是謝玄的父親謝奕過繼給他的一子,在顧鈺的記憶中,這位叫謝康的年輕人似乎也是個短命的,如謝尚一樣,無后而早逝。
此時的顧鈺沒有注意到,在那白衣人報出謝仁祖之名時,坐在上首席位上的張氏臉色便是驟然一變,雙手絞在膝蓋上似極為不安起來。
倒是那虞氏眼尖的問了一句:“姒婦這是怎么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張氏勉強笑了一笑,回道:“沒什么,突然感覺到頭有些眩暈,不過一會兒就好了!”
“姒婦可別勉強,若是身體不適,不若早些回去歇息才好。”虞氏又道了一句。
張氏再次微扯了一下唇角,不過那一貫保持溫和含笑的臉皮卻再也扯不出一絲笑容來了。
此時的顧鈺回過頭來一看,才發現張氏的臉色蒼白,目光閃爍,很是不對勁。
而感覺到她目光投來的張氏更是觸電一般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立馬抬袖掩面,側過頭去。
顧鈺心存狐疑,就聽到屏風的那一邊已響起了另一人的聲音,那人朗聲笑道:“今日諸君撥冗蒞臨,鄙人不甚榮焉。不若先欣賞我吳郡之地的歌舞風情,以慰諸君路途勞頓之苦!”
這是二伯父的聲音。
隨著這聲音落下,一陣絲竹管樂聲起,屏風的那一邊蹁躚行來一行裊娜多姿的美人,這些美人身披溥紗,玉足纖纖,無須看容貌,便是那曼妙妖冶的身段就已十分引人遐想。
這個時代,幾乎每個世家大族中都有蓄養歌伎舞姬,這些歌伎不僅是主人娛樂消遣的工具,而且在某些重要的場合,還會被當成禮物贈送給客人,因此這些歌妓無不被調教得歌舞書畫樣樣俱備。在某種程度上,這些歌妓的質量還代表了主人家的面子,是故一個家族中是否有能拿得出手的歌妓都成了私下里的比較。
顧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也隨眾人的視線投到了這一行舞姿撩人的伎妾身上,屏風上映出這些舞姬腰枝彎折,玉足分踢,每一個動作可謂極其誘惑。
本是一片旖旎風光,可不知為何,顧鈺卻從這些舞姬的動作中感到了一絲危險的逼人寒氣,仿佛一只蜇伏的猛獸潛伏于這樣的春色旖旎之中。
不知是誰感慨了一句“美酒香醇,美人婀娜,可謂相得益彰,真令人回味無窮!嗯!好香!”
聽到這一聲“好香”傳來,幾乎是出于本能的,顧鈺的神思便是一緊,鼻翼之下確實有感覺到這茶棚之中似有一縷縷馥郁的香氣傳來,尤其在那些舞姬水袖揮舞中,這種香氣便愈來愈濃。
這種香味讓她想到了前世在崇綺樓中所看到過的訓練,以女子之香來麻痹人,便是崇綺樓中所訓練出來的一種獨有媚惑之術。
這種媚術,她雖然沒有學,但卻有親眼見到過一名舞姬是如何將一名男子迷倒,然后取之性命的。
而前世的瑯琊王之所以能被那名胡姬迷得神魂顛倒,多半也與這種媚術有關。
顧鈺眸中光芒一閃,正想要越過屏風那邊去看時,顧十娘喚住了她道:“十一娘,你去哪兒?”
被十娘攔住腳步的顧鈺自然心中不悅,目光冷冷的注視著顧十娘,問道:“這些舞伎是從何而來?”
顧十娘被她駭得一跳,一臉懵懂的訥訥答道:“阿鈺為何有此一問,這些歌伎自然是我們顧府里訓練出來的啊!”
“顧府之中如何能訓練出如此騷媚入骨的舞伎?”顧鈺冷冷的回了一句,便要朝屏風另一邊行去,她忽然想到,前世天子微服私巡于晉陵之后,回到宮中便嗜藥成癮,耽于淫樂,不出一年便已病逝,而祖父更是在天子回到宮中后不久便致了仕,致仕后的祖父一直郁郁不樂,直到一個月后死病中。
這其中千絲萬縷的聯系不得不令顧鈺產生警惕,就在顧鈺正要轉過屏風走過去時,周氏忽地向她走了過來,并拉住她的手道:“阿鈺,那是郎君們歡樂的地方,你是女郎,這般過去有失禮數,于你小姑的閨譽也不好!”
“如今女郎們一樣可以與郎君們參加士女游宴,如何會損閨譽?”顧鈺反駁了一句,“便是周姨不也一樣修莊子之德,崇尚隨性放達么?”
周氏的臉色微微一黯,但臉上沒有呈現出半分的不悅之感,而是呵呵一聲婉轉笑道:“阿鈺說得也是,周姨還想著,我顧家到底是儒學起家,其家規對于女郎們到底有些嚴厲的,這么一想,倒是周姨過于小心了!”
那邊老夫人的聲音也傳了來,問道:“你們倆在那里說什么悄悄話呢?還不過來嘗嘗廚上新做的點心?”
周氏應聲笑道:“十一娘說那邊的歌舞好看,也想過去瞧瞧呢!”
顧鈺的臉色便是一斂,看向周氏的目光更加充滿了疑贖,看來這周氏是有意想要拖住她,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老夫人的聲音頗有些不悅的傳來:“那些舞伎是給郎君們準備的,你一個小姑子過去瞧什么,還不過來坐下!”
顧鈺暗暗握緊了拳頭,不得已只好向上首的老夫人走了過去。
這時,屏風那一邊又傳來一郎君的聲音感慨道:“這樣的舞樂,應該能與當年吳興沈氏的前溪歌伎媲美了吧?”
提到吳興沈氏沈士居所蓄養的前溪歌妓,眾人的精神便是一緊,興趣大盛,誰不知道當年吳興沈氏的前溪歌妓可謂是馳名江東,許多世家大族都以家中能有以前溪歌舞伶人待客而為榮。
但在這個時候提起吳興沈氏,無疑又是打了顧家一記耳光,甚至有人一時興起,竟說道:“莫非當年沈氏嫁女,其陪嫁之中也有一批沈士居所蓄養的前溪歌伎?”
這言外之意也是他們眼前的這一批歌伎舞伎便是沈氏之女的嫁妝,而作為吳郡一等清望名門的顧家竟然拿沈氏的嫁妝出來顯擺,就有一點令人不得不匪夷所思了。
顧老夫人的臉色刷地一下就黑了下來,周氏的臉色也極為不好看。
原本是想拿這些伶人來取悅這些健康來的貴客,怎么無端的又將吳興沈氏給提了出來?
偏偏在這時,還有人問道:“對了,我聽說,那沈氏之女當年在吳郡一帶也十分有名,自從嫁入顧家后便似銷聲匿跡了般,也不知在顧家日子過得如何?今日又是否在這席位上?”
這話問得就有些直白了,到底只是一妾室,還能過得怎樣?在這個妻御妾為奴的時代,一名姬妾哪怕是貴妾也終究沒有地位。
“不應該啊!沈士居之女怎么甘愿為一妾室?”又有人疑惑的感慨了一句。
顧老夫人此時的臉色便不只是用難看來形容了,剛剛入口的點心直駭得差點嗆了出來。
屏風那邊顧家家主顧毗與幾位郎主的臉色也十分尷尬,尤其是顧毗直將惱怒的目光投到了一臉錯愕臉色青黑的二兒子顧敏身上。
這時,又有人笑道:“歌舞也就罷了,說到沈士居之女,某不得不提一下顧十一娘,實不相瞞,某正是慕十一娘之名而來,若能聽聞一曲胡茄之音,某今日來,便不悔此行!”
此話一出,眾人喝彩,有人甚至鼓掌喝道:“不錯不錯,吾等今日來此赴宴,正是想再聽聞一曲顧十一娘的胡茄之音,不知十一娘在何處?可否一見!”
話音一落,周氏的臉色便霍然一變,死死的攥緊了手帕,看著顧鈺朝屏風那邊走去,周氏又立即向顧蕓遞去了一個眼神。
顧蕓便緊跟著顧鈺身后,與之一同出現在諸位郎君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