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燕窩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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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省過后王琇回屋，李嬤嬤湊過來悄聲道：“小姐，剛才瓊花帶了醫女去瞧趙氏，醫女說是受了寒氣，傷到脾胃，開劑藥就沒事了。”

“這么說她是真病了？”王琇倒是愣了一愣，這病的時機也太巧了些，由不得人不疑心。

“瓊花仔細問了，應當不會錯的。”

瓊花讓李嬤嬤教到現在，就是李嬤嬤也十分滿意她，她還不知道瓊花早就幫王琇偷偷做過事，只看上回留瓊花下來，兩個人給桃婆子灌酒下藥、又把桃婆子做成跌倒的樣子后，瓊花回屋還能記得去給王琇端酥酪吃，便拿這丫鬟當王琇未來心腹培養。

“病是真病，其他的倒也未必是真。”

李嬤嬤只說了這么一句，王琇就明白過來，病是真的，病因卻可以動手腳，她有些煩惱地咬了咬唇，這趙嬤嬤最近行事愈發鬼祟，這樣留在王琬身邊遲早是個禍患，可王琬卻掏心掏肺拿她當親娘看，王琇和孫姨娘欲投鼠而忌器，有百般手段無處使。

也不是真沒了辦法，王琇想著目光飄忽起來。

她掠過角落里的獸首鎏金香爐，墻上斜掛著的玉壺冰琴，插著桃枝的青釉刻纏枝蓮紋大瓶，目光落在了床頭掛著的平安符上。

這是王琬去寺里求完回來塞給姐姐的，也不知她什么時候避開眾人去求了小沙彌，巴巴藏著，等屋里沒人了才肯拿出來，說是僧人說的，中途給過別人就不靈了，一路上握到現在才拿出來，親手替姐姐掛在了床頭，她人還小舉不得多高，只能綁在床頭雕花上，就是這樣還費了許多時間才掛成。

想到妹妹，王琇還是心軟了，要是真用個下作手段，一來要是事發，姐妹間必定有了隔閡；二來以王琬的個性，趙嬤嬤有什么三長兩短，不知會有多傷心。兩輩子就這么一個同父同母的親妹妹，王琬對她真心實意，王琇也打心底希望這個妹妹能一輩子過得快樂舒心才好。

想著她對李嬤嬤道：“或許是我想多了些，趙媽媽那兒讓姨娘多看顧看顧吧。”

這就是先不要動趙嬤嬤的意思了，到底還是小姑娘家會心軟，李嬤嬤想著看了眼王琇，小女孩穿了件半舊的鵝黃衫子，低頭靜靜看著書，一張臉上滿是沉靜，轉念又想，心軟也有心軟的好處，左右這不是那吃人的深宮，踏錯一步也有補救的機會。

等李嬤嬤下去了，瓊花躡手躡腳上來把琉璃燈芯子撥亮了點，她性子閑不下來，知道王琇看書不喜歡有人打擾，就在旁邊給王琇的衣衫上加暗紋。

王琇的丫鬟里頭數她手最巧，繡出來的東西可以和國公府供著的繡娘比，她現在一心向著王琇，覺得王琇春日宴上要穿的那條百褶裙還是太素淡了，索性拿淺金的繡線在上頭加暗紋。

王琇看完一章抬頭，看瓊花都快把眼睛湊到裙子上去了不由笑：“怎么不多加盞燈，這個樣子小心壞了眼睛。”

“小姐，”瓊花聞聲起身，給王琇倒了盞茶，“也不是燈不亮，就是這燈火也是黃的，暗紋繡著繡著就瞧不清楚。”

“那就白天再繡，這么下去安媽媽還不得找我來哭，好好一雙明目給繡壞了。”

“這邊收個尾就好了，奴婢是繡慣了的，哪有這么精細，”瓊花有些不好意思，說著她又想起一事，“今個奴婢去針線房討絲線，倒是見著了翡翠。”

“翡翠？她去針線房做什么？”王琇問道。

“說是要管事呢，二小姐房里的那幾個丫鬟都快氣死了。”

王琇這回倒是真吃驚了：“要管事？她一個丫鬟管事？”

“說是讓習姨娘管，奴婢聽那些灑掃的丫鬟婆子們議論，”瓊花把茶點心往王琇那兒挪了挪，“說是太太要讓習姨娘幫忙呢。”

這話就有些可笑了，哪有官宦人家當家主母要妾室幫忙的，也就正室妯娌間才能用的上“幫忙”二字，可王琇想想今早陸氏說的那番話，心里有些不確定，說不得這流言就是真的，只是不知道陸氏打著什么算盤。

就算有了心理準備，等到得第二日，陸氏宣布自己身子不太好，春日宴大半交給習姨娘幫襯的時候王琇還是吃了一驚。

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王如意，這個姐姐一向和陸氏最親，可聽了這消息王如意連眉毛都沒皺一下，她拿著銀筷挑面前燕窩盞里的細毛，手上一舉一動再穩不過，絲毫瞧不出前些日子紅著眼要沖進陸氏房里的樣子。

大些的王如姝更不用說，自打圣旨下來，她一日比一日端得住，衣裳也揀正紅大紅的穿，坐在那兒還不用說話，氣勢就出來，剩下的妹妹里頭也就王琇敢和她說笑幾句，便是最皮的王蕓現在也不敢在這姐姐面前玩笑。

等王如意把燕窩盞捧到陸氏面前，這話題就算揭過了，陸氏瞧著女兒孝順貼心，笑得眉目舒展，臉上一點憂慮也沒帶出來。

等晚幾日王琇才揣摩出陸氏的一點深意來，她瞧著習姨娘連著幾日奔走指點，絲毫看不出懷胎的容光煥發樣，想起李嬤嬤曾說過的“捧殺”來，莫非現在才是陸氏的“捧”？可這怎么看都不是個好時機，遠在京中的嫡子生死不明，在這時放下管家權給丈夫愛妾豈不是給養肥一匹餓狼？

除非陸氏有什么能把習姨娘徹底拉下馬的殺手锏在。

五房幾個姨娘庶女誰也不知道陸氏怎么想的，只瞧著陸氏萬事不管，王如姝和習姨娘兩個準備起春日宴來。習姨娘掌權頭一個倒霉的就是小孫姨娘，她平日也不是多寬和的人，前頭和習姨娘很是針鋒相對了幾回，現下還失了勢，自有踩高捧低的小人來踩。

王琇上女學的時候瞧著王茵兩個丫鬟臉上尤帶著不服氣，腳上的繡鞋也滿是污跡就知著怎么回事。王茵的院子清凈秀麗，可花樹多了要灑掃的地方也多，看這樣子八成是下人耍滑偷懶，沒仔細打掃院子。

其實不僅是王茵，連帶著王琇也能感覺到院里下人態度的微妙轉變，以往孫姨娘尚得王五爺寵愛，陸氏又明著賞王琇王琬，下人對她們也大多客客氣氣的，有了新鮮菜式除了正房，剩下的頭一份便是孫姨娘這兒，為著這，小孫姨娘還明著暗著鬧過好幾次，可現在除了正房，下人頭一個巴結的便是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