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一百一十八節漸入佳境
黨校的學習從第一天開始就讓沙正陽感受到了一種不同于以往的生活。
中午可以睡午覺,沒人干擾,兩點鐘午睡結束,洗個臉,清醒一下頭腦,然后拿著筆記本和資料袋,按照課程安排前往課堂。
課程的安排也很科學合理,既有小班課,也有合在一起的大班課,雖然沒有作硬性要求,但是大家都還是很遵守紀律,一般都是把手機關機,要打電話都是等到下課再出去打,基本上沒有上課時電話突然響起的聲音。
第一天的課程很傳統,《新時期下如何正確認識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政治意義》,這是專門邀請了中央黨校馬克思主義理論教研部一位教授來做的授課。
下午兩堂課,都是這位教授的授課。
教授的授課內容還是相當具有內涵的,他從建國以來中國共產黨執政之后的出臺的一系列政策到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央出臺改革開放的背景,再到當下中國處于全球經濟體系中的特殊地位和作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在面臨的國際新形勢下的新挑戰都作了相當精辟的闡述。
起碼沙正陽覺得這位教授還是相當有水平的,準確預言了中國必將加入TO,但是不會那么順利,而會一波三折,甚至也分析了加入TO之后中國政府將如何在圍繞經濟建設這個中心任務上在產業體系建設上的舉措。
晚上是雖然沒有課,但是確實對下午這堂課的一個分班討論,每個學員都要求用半個小時作書面準備,然后進行發言,談自己對這堂課乃至教授觀點的一些看法。
這種一邊學習一邊探討的方式對于大家都是一級領導干部的學員們來說還比較新鮮,不過經歷過幾次黨校學習的學員們卻不陌生了。
先撰寫自己的觀點提綱,然后適當加以豐潤,最后在交流發言中更多的還是要靠自己的即興發揮。
那種完全靠秘書來為自己撰寫講話稿的方式在這里是行不通的。
你可以簡短,你可以只針對某個具體觀點,你甚至只反對某一個問題觀點,但你必須要有自己的東西,而不是人云亦云或者隨大流。
沙正陽沒有標新立異嘩眾取寵的意思,但他還是就中國加入TO之后在產業結構調整上提了自己的一些觀點,有些新意,不過在大家都暢所欲言的環境下,并不顯得有多么突出。
沙正陽回到寢室里時發現晁漢忠一個人站在窗前注視著窗外,陽臺的欄桿上擺著一包未開封的香煙,很顯然,這位戒煙者還在和煙癮作斗爭。
不過一個人獨自在寢室里能克制住抽煙的沖動,足以說明這個人的自制力。
“晁哥,你們班這么早就結束了?”
“嗯,言簡意賅,雖然教授講得不錯,但很多觀點也還是都被大家討論爛了的,你們在區縣里可能接觸少一些,我們省直機關里這些部門要經常接觸到這一類的東西,很多文件其實也就是跟隨著形勢而變下來的。”
晁漢忠轉過身來,暗下來的天色做背景,讓他的身影顯得更深邃。
“唔,也是,我們三班這些學員聽了之后倒是覺得很有意義。”沙正陽也不太在意,學員們經歷不同,在很多問題上自然也會有不同的反應。
“是啊,現在每天都有新變化,我們都要隨時面對新問題,很多東西也就是一些指導性的,還得要結合自己工作實際來。”晁漢忠點點頭,“你在真陽當縣長,恐怕也不容易,不過我了解了一下,真陽好像這兩年在宛州的經濟發展增速一直高居榜首啊。”
晁漢忠的確是去了解了一下沙正陽,畢竟要和自己當三個月的舍友,尤其是對方還這么年輕且有名,了解一下更多的情況也有助于以后相處。
“還行吧,真陽的條件總的來說在宛州算是不錯的,緊鄰市區,區位優勢大,交通也很方便,現在宛州翠屏機場也選址在真陽,加上市委對經濟發展很重視,我們在招商引資上也有一些比較大的舉措和動作,吸引了不少外資企業的進入。”
沙正陽也沒謙虛什么,人家肯定是作了了解的,還不如說些實實在在的,“宛州確立了以家電電子和食品產業作為支柱產業,一直按照這個方向在努力,加上本身宛州幾大國企改制也比較成功,所以這一塊就算是立了起來,加上基數比較小,起點低,所以感覺發展速度很快,但實際上你要和嘉州、漢都這些城市比,相差不是一星半點。”
晁漢忠看了一眼對方,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這家伙說你胖,你就還喘上了,你宛州和昭陽、涪崗這些城市比一比也就罷了,怎么就能和嘉州、漢都這些城市也擺到一條線上去了,合適么?
人家是副省級城市,你就一個地級市,而且經濟實力更不可同日而語,居然也在這里大言不慚的說這些?
“正陽,不能那么比,嘉州和漢都那不一樣,都是副省級城市,嘉州馬上還要直轄了。”晁漢忠笑了笑。
“晁哥,我知道你肯定心里在笑宛州市不自量力,不過我倒是不覺得。沒錯,嘉州和漢都的確與宛州差距很大,城市地位也不一樣,但在現在這個改革開放的年代,一切皆有可能,就看你敢不敢甩開膀子擼起袖子大干了。看看深圳和蘇州、無錫這些城市,91年時候漢都還在蘇州和深圳之前,無錫更是位列其后很遠,但看看現在漢都早就被蘇州和深圳遠遠甩在身后了,甚至無錫都比漢都GDP略高,如果說深圳是特區,有中央支持扶持,那蘇州和無錫呢?”
沙正陽含笑反問道:“這里邊固然有蘇州和無錫地處沿海這一優勢,但是光是沿海這個優勢來作為理由,恐怕還是有些說不過去的,沿海沿海,那么沿海的優勢究竟體現在哪里?我覺得沿海的優勢主要還是體現在思想開放,思路開闊,能迅速接受新鮮理念和新生事物上,可這些,難道我們漢都和宛州就做不到么?這好像不是不可逾越的天塹吧?”
晁漢忠被沙正陽的話反駁得一時間無言以對。
他也在琢磨沙正陽話語中的道理,但他得承認,對方并非強詞奪理或者胡攪蠻纏。
沿海地區的優勢究竟體現在哪里?
比如基礎設施優勢,比如區位優勢,比如科研教育資源優勢,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要說論科研教育優勢,漢都恐怕比你蘇州、無錫這些城市更有優勢,好歹重點大學和央企院所這些也比你蘇州無錫多得多吧?但為啥漢都卻逐漸被蘇州、無錫超越了?
要論區位優勢,宛州地處天下之中,人口乃至勞動力更是豐沛,但別說啥追趕超越,現在比起蘇州、無錫這些城市來更是望塵莫及,這難道都是哪些客觀條件優勢么?
恐怕沙正陽所說的關鍵是思想理念,從上至下的思想理念,似乎你地處內陸,天生就該比人家沿海地區慢一拍,天生就該等到人家嘗試了,你才去效仿,自己就從未去嘗試一下敢為天下先,就這種心態,這種觀念,你怎么去領先?被人家趕超似乎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關鍵是這些思想觀念的決定因素主要還是在干部身上,而干部的思想理念轉變還是在各級領導班子身上,這就是所謂的鋼班子能帶出鐵隊伍,而班子強不強,關鍵在頭羊。
“正陽,沒想到你倒是把這些問題看得很透啊。”晁漢忠吸了一口氣,點點頭,“你說的的確有些道理,有些因素并非天塹,關鍵在于我們的干部,尤其是我們的領導干部,如果成天只是把追趕超越這些話題停留在嘴巴上,卻不在思想根源找根子,不在落實執行上下功夫,光是玩嘴皮子,那都是白搭,我們就是天天在黨校里學習一樣沒轍。”
找到了共同的話題,而且也在觀點上取得了一致,那么接下來的話題就自然更好打開了。
兩個人越說越來興趣,一直到10點鐘休息鈴聲響起,寢室里燈滅了,二人仍然意猶未盡。
沙正陽也覺得自己這個舍友挺不錯,雖然話語不是很多,但是提的問題或者說的觀點都能到點子上。
晁漢忠是在省計委工作,自然接觸的范圍也很廣,尤其是其負責的能源礦產處這一塊,恰恰也就和沙正陽很關心的一些情況有關聯,所以也是有意結交詢問,這也讓晁漢忠有了發揮之地,自然不會保留什么。
尤其是在對省內的石油和煤炭行業的一些內部情況,晁漢忠也介紹了不少外邊人不太清楚的情況,也讓沙正陽收獲頗多。
其中免不了也要談到省里新組建的長河能源集團,晁漢忠也提到了長河能源集團目前形成了上下游一體化機制,有利于加強競爭力,但是幾大煤企的加入又讓長河能源集團顯得有些臃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