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舟的表情變化瞞不過李銘。
他也是在無數個崗位上打滾熬煉出來的人物了,很清楚沙正陽能以這么年輕之齡走到這個崗位上,那不簡單的局勢憑著能力本事和人脈關系這些簡單的要素就能行的,運道也是一方面,但反過來一想,能集諸多方面于一體的人,又有如此大的年齡優勢,自然也就會讓周圍的同僚們產生相當大的壓力。
誰也不愿意去得罪一個這樣前程似錦的領導干部,如果能夠攜手合作圓滿,何樂而不為?
非得要去折騰弄得大家不愉快,這不是替自己以后前進設置障礙嗎?
“行舟,我理解你的顧慮,我不是說要讓你去和沙正陽打對臺,他是書記,你是主任,本身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為主,你為輔,這是正理,但是作為主任,具體的日常行政工作本身也該你來負責,這沒錯,他是書記主導大方向,這才是合理搭配。”
李銘對燕行舟的期望很高,所以也覺得有必要提點一下對方。
“我的意思是你作為主任,不要過多的去考慮其他,沙正陽也不是那種耍小心眼兒小性子的人,他被安排到經開區肯定一樣有壓力,一樣想要出成績,那么你只要提出的想法和構思是合理的,有利于工作的,哪怕和他的設想不一致,我想他也是可以接受的,君子和而不同,這也很正常,那種一團和氣,啥事兒都說好好好,恐怕效果未必好,沙正陽如果真心想要把經開區搞起來,也不會希望看到這種局面。”
這番話說得相當精辟,細致入微,燕行舟也不得不承認李銘在看問題上更深刻到位,不愧是自己的老領導。
“沙正陽坐在這個位置上,他當然不會甘于平凡,但是他現在身兼二職,精力有限,那么肯定是希望最大限度的調動起下邊人的積極性和主觀能動性,季國力和你,現在其實就是處于同一個競爭緯度,你們競爭對他來說是好事,可以說你們只要能把自己的能力壓迫綻放出來,運用到工作上去,他是最樂見其成的,所以你不必太在意和他的一些爭執,他也不會介意這一點,甚至會覺得你更具有獨立性。”
李銘的這番話讓朱建濤也忍不住慨嘆:“李書記,你對沙正陽很高看啊。”
“老朱,你應該很清楚,省委能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肯定不會是隨意而為,組織也是經過了充分慎密的考察的,茅向東更不可能那這些事情送人情開玩笑。”李銘的回答很淡然。
“不過我還是覺得漢都市委讓其兼任二職有些不妥,他抓高新區就行了,經開區原來情況不好,要調整,難道就找不出一個更合適的人選來當書記?”朱建濤也是老漢都出身,所以對這個安排不太認同。
“朱主席,我倒是覺得沙正陽也許還真的是最合適人選。”燕行舟很委婉的表達了不同意見,“高新區和經開區現在這種比鄰而居而又存在競爭的格局,而經開區現在因為前幾年的萎靡和現在的大換血,如果沒有能夠一些強力的支持,還真的容易繼續沉淪下去。”
朱建濤尚未回過味來,但是李銘卻已經感覺到了一些什么,目光一凝:“行舟,看樣子沙正陽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東西出來,這個人很善于在不同崗位上拿出新花樣來,這一點不得不承認,省里邊還真的沒幾個人比得上。”
能讓李銘說出這種話,只怕沙正陽在這里都要覺得驚訝,太難得了。
“嗯,目前他提出了一個為了改善投資環境的一站式服務中心,涉及面很大,幾乎囊括了所有行政審批部門,主要就是要把這些行政審批部門在企業申辦各類審批權限上進行統合,集中到一個一方,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一個進口,一個出口,一條龍式的一次性把所有程序走完辦完,而且要把時間壓縮到法律規定范圍內的最小,提升辦事效率。”
對于沙正陽提出的這一個構想,燕行舟是極其佩服的,當然他也知道這個設想的難度極大。
要從這些市級部門手中奪權,其難度和風險度可想而知,可以想象得到會引來這些市級部門的仇視和抵觸,沙正陽作為一個立足未穩的新任領導,在這個問題上發力,需要相當的膽魄和勇氣。
“哦?”李銘和朱建濤以及另外一個中年男子都凝神沉思,好一陣后李銘才有些遲疑的道:“這個設想很有新意,但是是否符合行政法律法規?集中在一起,審批如何實現?行政審批權限會基于很多條件,需要進行調查審核,這恐怕不單單是你把這些權力集中在一起就能行吧?”
“具體如何來操作,現在市里邊還在研究,但是我感覺市里邊應該是下了決心,要在這方面有突破,市里邊認為在這方面的改革創新,有助于確立我們漢都市改革開放的形象,有助于我們行政部門提升效率,有助于我們漢都市的投資環境得到極大改善,我個人認為還是相當具有可行性的。”燕行舟沒有隱晦自己對這一設想的支持贊同態度。
朱建濤也思考了一陣之后才道:“沙正陽的這一手很厲害,不管成不成,不管這個設想中有多少能變成現實,或者說付諸實施,單單是他這一個舉措,就是非常值得肯定了,我估計一旦漢都是推行,省里有可能要借鑒和總結,甚至推而廣之,這是一個標志性的舉措,意義非同尋常,甚至大于其本身價值。”
朱建濤也是體制內的老人了,對于這方面的政治敏感性還是相當敏銳的,一下就說到了關鍵之處,李銘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看得很準,沙正陽果然厲害。
謝登奎也接上話:“行政體制的改革舉措歷來身份慎重,雖然說我們這是地方層面的,甚至也只是一些具體審批權限的調整變化,但是應該說還是非常敏感,意義也很大,所以老朱說得沒錯,這一個動作恐怕漢都市里邊會很重視,如果他們認為可以實施,那么肯定會引發很大的反響,而且我覺得如果漢都市在這個問題上把宣傳工作做起來,的確對于漢都市的投資環境會有很大的促進,起碼可以在吸引外資上出一把風頭,吸引一些對內陸地區投資環境不太放心的資本和項目前來一看。”
謝登奎是省委黨校的副校長,原來曾經擔任過漢都市委統戰部的部長,但是未能進入市委常委,然后調到省工商聯擔任過副主席,后來才到省委黨校擔任副校長。
謝登奎和朱建濤的觀點其實也和李銘看法一樣,凡是涉及到行政架構和權力的變化調整,而且是制度性的調整,那么都絕非小事,而誰敢于在這上邊有動作,都意味著會蘊藏著巨大風險,當然巨大風險背后也就意味著十分豐富的政治意義,一旦做成了,那么其意義就非同尋常。
燕行舟也聽得出幾位領導話語中的隱藏的含義,這也更加強了他自己的看法,那就是起碼在目前,他需要以一種恰如其分的方式來實現和沙正陽的合作。
李銘的觀點也有一定道理,沙正陽三十歲干到副廳級,而且極有可能一年半載后就要踏入正廳,可以說是現在漢川省政界的當紅炸子雞,在眼界上也肯定不俗。
在工作中你若是一位的亦步亦趨,拿不出自己的東西來,恐怕只會被對方所輕看。
所以在如何做到藝術性的相處上,還是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來,靠阿諛逢迎是難以獲得對方的真正認同的。
“除了這一點,沙正陽還有其他的新東西么?”李銘又問道。
李銘這一句話一出口,甚至連朱建濤和謝登奎都能感受到李銘對沙正陽的重視程度非同一般了,燕行舟更是如此,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老領導對一個副廳級領導如此重視。
“其他暫時還看不出來,但我感覺肯定不會僅止于此,而且我覺得其的確和其他干部不一樣,在分析經濟走向和產業架構上很有前瞻性,而且不是那種紙上談兵的夸夸其談,信手拈來的資源也極為豐富,比如今天他把我和季國力拉到一塊兒,就一口氣提了不少要求,這些要求不單單是要求,而且也包括具體的項目和指向,我都有些好奇,他哪來這么多資源和信息,而且還不是那種捕風捉影的東西,是有真材實料的,……”
這一點也是讓燕行舟最為佩服的。
他在華陽縣也當了一年多縣長,對于招商引資并不陌生,華陽能號稱漢川第一縣,那也不是靠吹出來的,實實在在的產業擺在那里。
而除了鄉鎮企業改制發展起來的私營經濟外,利用緊鄰機場和貼近市區腹地的優越地位大力招商引資也是其經濟發展的一大助力。
燕行舟很清楚招商引資工作的難度,更清楚要找到一個大項目資源需要耗費多少精力,但這一點似乎在沙正陽手里就完全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