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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川閣畢竟不是間諜情報機構,充其量就是個老老實實的生意場罷了,因為其龐大的商業路線而網羅了各方的消息,因此千川閣所謂的打探消息不過是綜合各方說法,剔除廢話與真實性不高的謠言,加以糅合,最終呈現到傅弦歌面前——就像是傅弦歌現在所做的一樣。
臨近年關,該忙的都忙完了,大家又更多的經歷來指點別人家的家長里短,傅弦歌并不意外從中聽到關于巫馬胤真的消息。
其中有一個版本是這樣的:傅弦玉與巫馬胤真情根深種,奈何千川公子橫刀奪愛,二人情之所至,因此在郡主府內做了那等茍且之事,于是惹得傅遠山大怒,怒斥巫馬胤真,此事鬧到御前,最終結果是傅遠山停職查辦,巫馬胤真禁足罰俸,另擇良辰吉日為巫馬胤真與傅弦玉二人舉辦婚禮。
一聽就知道是從哪里傳出來的消息,類似于“千川公子橫刀奪愛”之類的無稽之談不知是如何傳的如此有鼻子有眼的,就好似他與傅弦玉之間的謠言全是他捏造的,后來一直置之不理也是欲擒故縱似的。
然而事實證明,或許謠言這種東西,向來都是有所爭議才能甚囂塵上,若是全都倒向一邊反倒是不日便會被遺忘,傅弦玉這昏招出的到真是與她性子極為匹配。
與之相比,顧蓁蓁頂撞顧大人被禁足,顧之延要去麓山書院之類實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了,即便是顧家的這些老鄰居們,對此自然也只是知道一個大概罷了,傅弦歌卻從這些小消息中判斷出了一些別的事情。
昨日顧啟的密信之中并未說明顧家究竟發生了何事,只說顧家災禍將至,只盼能留得一絲血脈,托付她送顧之延離開,為他另造一個身份,希望他余生與金陵再無關系。
按理說顧家家系龐大,原本這樣的事情不應該托付給傅弦歌,但是如果顧家當真是大難臨頭,那顧之延所離開的路線也并非不可能暴露,但若是一個與顧家沒多大關系的莫折千川卻不會有人過于懷疑,更何況千川閣本就是做生意的,流通于大晟朝的商道四通八達,這種時候未必就比顧家差了。
但這也恰恰說明了顧家此事遇到的麻煩絕對不小,顧啟什么都沒說,反倒是讓人心里更加沒底,不是過命的交情一般人不會同意,可誰讓傅弦歌欠了顧啟一個人情呢?
顧家被禁足或者回娘家探親之類的這些人想必都是已經被送走了,可遠不止顧啟說的只留下顧家一個血脈啊……他大概是想廣撒網,這么沒躲過還有那個呢……
她有些頭疼地揉揉腦袋,面前的酸湯掛面已經擺了上來,熱氣騰騰的叫人看著便有食欲,傅弦歌卻并沒有嘗一口的意思,她如今滿腦子都在想顧家究竟是殺人放火了還是奸淫擄掠了,按說即便是這種事情也不值得顧家如臨大敵,總不會是謀反吧……
傅弦歌笑了一下,一抬頭看見了方世隱——她可不指望從流言蜚語中得到真實的消息,自然還是要讓方世隱進去查探。
方世隱看了傅弦歌一眼,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根銀針遞到她手上,然后才皺著眉頭說道:“顧家一點風聲都沒有,比外面還安靜,連談都沒談。”
別的人不說,單是以顧蓁蓁在府中受寵的程度,她被禁足那絕對算得上顧家的大事,然而闔府卻沒有一個議論的人,這可不是說明顧家家風嚴謹的時候。
傅弦歌沒接方世隱的銀針,聞言不由得皺起眉頭來,卻又聽見方世隱說道:“說來也奇怪,關子瑾居然到了顧家,但是也只是坐了一會兒便走了,雖說關玉燕算得上關子瑾的姑姑,但是上門做客也沒這么來去匆匆的。”
說著方世隱就想要把傅弦歌面前的面往自己這邊扒拉,傅弦歌卻伸手擋住了他,看上去像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讓方世隱疑惑地看向她,眼神變幻了片刻便自若地將手轉向桌上的水壺,端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將另一只手指尖的銀針收了回去,繼續說道:“他離開以后,那個什么……任……就是京畿衛的那個副統領,他身邊還跟著幾個別的官員吧,我不認識,看陣勢不小,一起就來了,他帶的人有點多,直接把顧府圍了起來,我怕再停留下去便不好離開,就沒繼續呆著,先回來了。”
京畿副蔚任柏林……
聽到這個人的時候傅弦歌的臉色明顯變得十分難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撐桌子想要站起來,卻不小心將一碗酸湯掛面掃到了地上,“咔嚓”一聲湯汁四濺,方世隱一驚,卻動作極快地拉了一把傅弦歌,總算是沒讓她被滾燙的湯水燙到,零星的油點子卻還是沾到了她潔凈光滑的裙角。
“你……”
傅弦歌并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他以為傅弦歌是想到了什么,擔心地開口,卻被匆匆趕過來的小攤老板打斷了。
“唉喲客官您沒事吧,這湯水滾燙得很這怎么得了,這污了姑娘您的一群我這……這如何是好,唉這……”
“無妨的,”傅弦歌倒是好脾氣地擺了擺手,笑道:“我也是聽說老板您家的吃食不錯,這才巴巴地過來,沒想到沒有這個口福,還打碎了老板的碗,是我的不是才對。”
說著便要掏銀子賠那老板銀錢,別人怎么肯要?傅弦歌這種穿著的在這種路邊小攤本就是百年不遇一個,他這種小百姓自然是惹不起的,因此只是一個勁兒地賠不是,最后是傅弦歌直接將銀子塞到了那老板手上這才罷休。
面攤老板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雖然盡量將自己收拾得干凈了,但卻還是因為在灶臺前做活的緣故手上有不少油,他拿著手里抵得上他一個月收入的銀子,手足無措地看著傅弦歌,卻又不敢把沾了一手油的銀子又塞回傅弦歌手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傅弦歌卻已經帶著方世隱走了,那老板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沖傅弦歌喊道:“姑娘若是有機會再來,便不需再帶銀錢了,或者我送到姑娘府上也行。”
大街之上大喊大叫顯然并不符合傅弦歌的性子,因此她便遙遙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聽見了,直接帶著方世隱轉了個彎離開了此處。
“你剛才……”
“不是,”傅弦歌知道方世隱想問什么,可顧家一事本就應當是在她意料之中,如今不過是比想象之中要快,還不至于讓傅弦歌驚慌至此,但此刻她的臉色卻十分難看,沒看方世隱疑惑的神色,沉重地說道:“那碗湯有毒。”